还给你保留着。”
瞿白的话让秦怀脸上闪过一瞬间的苍凉,他被拖着走的步子狠狠停了一下,但只是几乎零点零一秒,过后,他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死相,“我老头大概都不记得有我这个种了,也许都当我死在哪个温柔乡了!”
瞿白一怔,看他:“你……”
“别可怜我,爷不爱这一套,你还不如多给你男人吹吹枕边风,别老可着劲儿折腾我,实打实地教我点东西就成,好歹让我一声师傅不白叫。”秦怀一咧嘴,露出白闪闪的一口亮丽的牙齿。
瞿白抿了抿嘴,心底飘过些许了然,从善如流地转换话题,“那你倒说说,你没事老招惹青轩做什么?我记得你以前身边来来去去的都是女人。”
秦怀啧啧两声,又转头看了看青轩,似乎是不想说这个话题,又似乎是就这个话题他无话可说,“谁知道呢……也许是……他真的不一样吧……”
“不说这个,你倒是给我普及普及,你男人先前那话到底什么意思,像是早预料到这场暴动会来一样,又像是谋划很久的样子,到底怎么回事?”秦怀一边问一边和瞿白一人一个扯住正疯跑着的两个小崽子,捞到怀里。
小崽子们不满地坐在两人的臂弯上扭动,对陪自己玩的一群少年依依不舍地挥手作别。
瞿白拍了拍两个小家伙的屁股,让两人安分点,对着陪自家小崽子玩乐的一群少年微笑表示感谢,然后两人抱着被拍得有些委屈的小崽子们往主帐篷处走,脚边跟着一只憨厚笨重的黑白宠物。
瞿白将秦怀的问题从心底过来一遍,一边走一边挑着能说的说给秦怀听:“胡夜将推演出来的十三个入口都告诉给那边的人了,你知道吧?”
秦怀点头表示知道。
“以你对胡夜的了解,他会这么善良吗?将十三个入口全部公示给人修?”瞿白似笑非笑地睨他。
这个问题让秦怀的面颊不自觉地狠狠抽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让他神经极其抽痛的事情似的,脸都僵成了个模具了。
瞿白失笑,看出了他表情下深层次的意思。
“所以……这里面隐匿了什么阴谋?”秦怀扬起了语调。
“嗯……”瞿白沉吟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妖和人的关系,“互市这种事……我们两边的关系,你知道多少?”
秦怀被问得一愣,蓦而,这期间种种怪异的状态,全部浮现到他的脑海中来了。
比起瞿白和胡夜他们,他才是那个最了解互市现状的人,以他前后在市集上兜转的几天来看,集市上的人很明显的可以看出是来自两个阵营的,他们这边的人,普遍长得更好看,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好看的外貌不能和他们的品味等同。
他们这边的人在市集上建立的临时摊点,基本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而出售的东西远不如另一方阵营的人所出售的东西品种丰富。
另一方修士们的摊点上,奇玩巧具,防御法器,银星飞剑,应有尽有。他们这一边似乎很局限,基本都限定在灵植上,而且大部分还是一些十分普通的灵植,个别有好东西的,不开出天价,基本是换不走的。有时,即便是开出了天价,这边的人也不卖的。
秦怀一度以为,这只是一种富人炫富的心里――你看,我有如此珍贵的灵植,但是我不是卖的,只是拿来摆着给大家开开眼的。
但,现在想来,好像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秦怀想起自己那天凑热闹时听到的那些话。
“你不卖你拿出来展示啊?你们根本用不到!”髯虬大汉呼喝着,脸上都是愤懑的脸色。
“这东西是我那命换来,我想怎么处理,干卿何事?”灵植拥有者,一个颇有书生气的斯文男人冷冷说道,言语中那种傲慢感,确实欠揍。
“……我愿拿一样中品防御宝器来换。”髯虬大汉咬咬牙,狠道。
当时围观的秦怀十分确定自己在斯文男人的脸上看到了动摇,但是他最后还是摇头拒绝,他观看周围一众人脸上的神色,似乎都在摇头惋惜,显然,髯虬大汉出得价应该远远超过了那株灵植原有的价值。
“我们这边人手中握有的是不是基本都是灵植,而且这些灵植对我们来说,用处其实不大,但对另一边的人来说,价值显然超出预期。而那一边所提供的东西对我们这边来说,反倒没有这些灵植之于他们那般不可或缺,所以,其实,这场互市,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各取所需的那种公平交易。”秦怀越说,越觉得自己似乎能看透其中的那些猫腻了。
秦怀最大的错估其实来源于对人妖关系理解的误区。
他一直所理解的不过是两个利益相冲突追求有所不同的对立立场,就像凡俗世界里的黑白两道,人各有志,因志向不同,慢慢形成了两个群体,但总的来说,起码都是修真者,都是修士,在整个修真界面前,总趋向还是相似的。
就如,凡俗界来一场世界大战,大部分人还是能摒弃什么黑白两道站到一起抵御外敌的。
而就他所知,胡夜和另一方的势力已经签订了和平协议,即使是一种假象,起码弄个平和的互市,各取所需不是问题,最重的是,他和瞿白俩完全可以从这个互市里狠狠捞上一笔。
但实际情况却是,除了第一天从那个少年修士手中换到了瞿白觉得很珍稀的某种炼器材料外,后两天,基本没什么能入瞿白眼界的东西。
灵植,瞿白并不缺,而另一方提供的种种炼制的器材,好些还不如瞿白随手练出来给他两个小崽子当玩具的东西,是以,一连两天,瞿白只是带着秦怀再集市上乱窜,一样东西都没有再入过。
作为一个修真界的菜鸟,在这种时候,秦怀还是很相信瞿白的眼界的,既然瞿白说看不上,可见,集市上的东西并不如摆出来的那么光鲜亮丽,起码,价值和它们的外表比起来,并不是等价的。
就在他们耐着性子准备再逛一天的时候,集市居然就发生了暴乱,据说,还是那边的人先动的手,这种事,无论大小,两小儿打架也罢,两国起冲突也罢,只要双方都有协调并继续合作的意愿,那谈判中,显然先动手的一方是理亏的,理亏怎么办?
赔偿,割地赔款是最常见的手段。。
前因后果一联想,其中的猫腻秦怀基本理清了。
这场一开始就各怀心思的互市,从胡夜和他们所选择的阵营来看,似乎就是为了这么一个目的而来的――光明正大地谋取十三个入口中地理位置最佳,能允许通过的进入者数量最多的几个。
“呼……”秦怀悠悠呼出一口气,看了看瞿白,叹道:“你男人真是个老狐狸,他准备划几个入口到自己手上?这种事情,他其实一早就盘算着了吧?但是这互市的事,也是另一方那边临时提出来的,如果那边从头到尾都没提过这事,他能怎么办?”
“你以为人修那边为什么会突然生出这个想法?几千年都没有的习惯,几千年的刻骨对峙和……互相敌视。”瞿白本想用仇恨,又担心秦怀听出什么,便临时换了词汇。
“……”秦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看向瞿白,“这一切全都是他策划好的?他到底从第几步就开始规划了?”
瞿白耸了耸肩,他只知道,在大阵正式开启的那一天,他不需要挤破了头和人修去抢入口和名额了。
而离大阵开启,不到二十天了。
第七十六章
“这样安排好吗?秦怀会死在里面的吧?”瞿白抱胸看着兴奋地屁颠屁颠地和青轩一起走进了阵法中去的秦怀,在两人踏入阵法的一刹那,秦怀眼疾手快地拽住了青轩的衣袖,然后两人消失在众人面前。
阵法开启,妖族这边终究是得到了五个入口,不过只有三个是胡夜他们最初计划得到的,另两个是与这三个入阵口相临近的,总的来说,虽然与胡夜最初预想的要差一点,但是相信按照能入阵的人员比,妖族这边还是远远大于人修的。
这也没办法,谁让人修那边人口基数更大呢!胡夜没什么同情心地暗想,若不是终究看在瞿白怎么说也算是人修的份上,也许最初预定下的五个入口,他是一个也不会松口的,即使那边的几个老头子已经给出了不少好处。
“你不觉得我这是在给他机会吗?”胡夜悠悠然地反驳,自认自己的这个安排再好不过了。入口处一次最多能容纳四人同时通过,而每次进入入阵口都是会被随机传送到大阵第一层的任意一个地点去。为了能让人员尽可能合理地被分配到一起,实力上的考量是尤为重要的。
青轩胡止牧再加上秦怀和另一个妖族中刚刚化形少年――这是他父母特地将机会让出来给他的,只为他能在这一次幻星大阵中得到尽可能的历练。这四个人被定为第一批,幸运的话,秦怀和那个妖族的少年在第一阵或者第二阵就坚持不住,失去意识后,被阵法主动传送出来。
那么青轩和胡止牧二人结伴而行,以他们二人的实力和这么多年的相知相熟,闯到第六阵或者第七阵应该不是问题,到了那里,两人的收货就应该不小了,如果发挥的在好一点,也许阵内就能自行突破一次,超越他们现有的功力,那么闯到第八阵的机会也是有的。
不管怎么说,胡夜没什么诚意地在心里承认,秦怀和那个妖族少年其实就是胡夜故意塞进青轩和胡止牧这个组的,打得算盘就是这两人应该会在一开始就被炮灰出来。
胡夜的话让瞿白的脑海里浮现了一幕幕常见的画面――秦怀被不断拍飞再爬回来的画面!――咳咳!这莫名的喜感是怎没回事?瞿白为自己的不厚道略感抱歉地咳了咳,肃整了一番自己脑海中的画面,最后只得出一个感慨,秦怀还是快点炮灰掉出来吧,不然真有可能被青轩在阵内失手灭掉。青轩对秦怀的态度,大家一直看在眼里。
即便人世间有一句俗烂地用来形容爱意的话――打是亲骂是爱,但,瞿白只要一想到青轩出手时的那种杀意和狠劲,他就无法把这句俗烂的话往青轩身上套,还是祈求秦怀再阵内多少识趣收敛点,自求多福吧。
在瞿白胡思乱想地为秦怀祈福时,他们所在的入阵口的人已经一波波走的差不多了,直到最后剩下他们这最后一批四个人――他、胡夜、瞿言和瞿语。
瞿白悄悄环视了一群四周围被安排留下做护法工作的妖族其他人员――当里面失去意识的族人被传送出来时,他们要第一时间在大阵周围找到并为他们护法,或者将他们带到远离人修的地方。
好吧,虽然胡夜和人族那边在第二次谈判时再次强调了一下什么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但实际上,瞿白知道,这里所有的妖族成员都只把那个当做一个笑话在看。
和平共处?这四个字大概让他们在心底笑破了肚皮。
很好,这一群人并没有对他的两个小崽子投以不满或者嫉恨的眼光,都以常然的目光直视着他们,些许和两个小崽子玩了一个月的青少年们还纷纷投以欣羡的神色。好吧,不管胡夜是怎没做到的,光他能做到这一点,瞿白觉得自己确实应该多少表示点佩服。
这么想着,他便这么做了,他给了胡夜一个赞赏的目光。
在这名额本就有限的情况下,这个族群,非但没有对胡夜将入阵的名额分给他和秦怀这两个人,以及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半人半妖的小崽子表示任何的不满和愤怒。还一力承担起为他们这几个“浪费”名额的人护法。
不得不说,这种种,让瞿白有一种被认同的感觉。虽然他不觉得自己在这个族群里需要什么认同感,他所获得一切都是源自他自己所为得到的。可是,这种感觉还是会在这一刻让他的心情该死地好。
瞿白抱着两个小崽子静静立在一旁,等胡夜将最后的注意事项和重点再次叮嘱给阵旁的妖族成员,然后走过来,抱起更沉一点的瞿语,伸出手,手心朝上,摊开,递给瞿白。
瞿白单手抱着瞿言,盯着胡夜的手心发了大概零点几秒的愣――这是一双干净且带着点干燥感的手,手心中有厚厚的茧,第一次拉着他满大街走时,他就感觉到了,他那时以为是盲人因为要靠手去习惯生活而养出来的老茧。
但现在,他知道,这是一双能坚定地拿刀挥舞乘风的手,而不是无助地到处乱摸的手,这双手,总是能带着他去一切他们该去的地方,和一切他们想去地方,大概就和他最初拉起这双手的原因一样――带着这个“伪”盲人,走正确的路,去想去的地方。
瞿白笑了笑,将手搭上去,一家四口的身影走到入阵口,刚踏进去,就是一阵极其剧烈的白光从他们眼前闪过,瞿白下意识闭眼,然后一手抱紧了将脑袋埋在自己颈脖之间的瞿言,一手攥紧了胡夜的手。紧接着,一阵失重带来的强烈晕眩感席卷了他们。
也许不过一两秒,也许是十多分钟,总之当瞿白终于再次有了脚踏实地不晕眩的感觉时,他只觉得这似乎已经过了很久。
“还好?”胡夜单手抱着瞿语,伸手扶住瞿白,让他借着自己的肩膀稍稍休息一下,第一次进阵的人没有心理准备,多少都要接受一番来自阵法引力的折腾。
瞿白平复了一下,看向胡夜,轻轻点头,自嘲地说道:“刚进阵被摆了一道下马威,不愧是古神的手笔。”
要知道,自瞿白一步步地像元婴期迈进起,身体被淬炼出的强度,早已不是一介凡人之躯了,但只单单一个入阵就能让他产生如凡人一般恶心晕眩想吐的感觉,显而易见,不是他突然失去了自己金丹中期的功力,而是他的这点功力在古神的手段面前,与凡人实则无异罢了。
胡夜松开他,查探着他们四人被传送到了何处,一边四处打量一边说笑似的安慰着瞿白:“你可以猜测一下秦怀的下场,应该会让你觉得好受得多。”
瞿白连翻白眼的欲望都没有了:“……”
“你安慰人的技巧增长了。”良久,瞿白才随着胸腔里的浊气吐出这样一句话。
胡夜耸肩,表示不用客气,然后对着瞿白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