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如此问我?难道做人还不如困在此处做一水鬼?王六郎惊诧的看向风御,眼里满是不解。
人又如何?鬼又如何?不都是存在于世间。且,你又如何得知,你寻得替身,背负一条人命之后,来世会有个好结果?若是你守在此处做一水鬼,等你修炼有成,离开此处又有何不可?反而因为你之缘故,断了此处水鬼夺命替死的孽果,又如何不会有那功德加身,一生顺遂无灾。听了风御的话,王六郎沉默了。
的确,找一替死之人,他确实是可以去地府报道轮回,可他也确实背负了一条人命的罪孽,就算是名正言顺,地府不会追究,可是老天爷呢?
再说,就算是没有报应,可他心里就真的没有愧疚吗?有的吧,不然他也不会犹豫到中午。而且轮回后,没了记忆的他,还是王六郎吗?他不知道。
我会好好想清楚的,风大哥,那我先回去了。王六郎看着油灯陷入了思绪中,直到油灯灯芯落入灯油中,熄灭了烛火,周遭陷入了黑暗当中,王六郎才惊醒过来,对已经关上了的门轻轻的说了句,才起身离开,出门后,他也没忘记拉上大门,并用法术从里面栓上了门栓。
第二天一早,慕君桓出门打水的时候就看到河对岸那边,王六郎正坐在河边的柳树上,淡淡的身影看上去有些纠结犹豫,直到过了午时,慕君桓再次开门倒水,他还在柳树上坐着,就连姿势都没变一下。
慕君桓也没过去找他,毕竟这样的事情,需要他自己想清楚,以后到底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他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太阳渐渐西斜,申时一刻马上就要到了,可是王六郎还在柳树上发着呆,也不知道他到底决定好了没有。
直到他看到一个少妇,抱着一个东西从远处走来,王六郎知道,那就是自己的替死之人,看着那少妇距离他身边越来越近,他也看清了少妇手中抱着的并不是他所想的行李,反而是一个小小的软软的孩子,看样子也才几个月大。
直到少妇从王六郎面前走过,王六郎也没出手将少妇拉下般河,因为面对那小小的婴儿,他狠不下心来杀了他的母亲,也断了他活命的机会。
他想好了,以后他就老老实实的做一个鬼,不再想投胎的事情了,反正他也已经习惯了做鬼。
再说了,他当年溺水而亡的时候也才十六岁,真的记得清楚的记忆其实也就十年左右,如今他做了十年的水鬼,其实早就已经习惯了水鬼的生存方式。
不用吃东西,不用操心琐事,不用应付科考,只要避开正午的太阳,每日里有一个时辰呆在水里就可以了,这样的日子其实惬意的很,想干嘛就干嘛,也没人去说他没规矩,更没人去指责他放浪形骸不务正业,这样的日子其实不是他最喜欢的吗?他之前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轮回投胎?甚至都已经成了执念?
王六郎开开心心的从柳树上飞了下来,悄无声息的跳进了般河里,在水底,他身姿灵活的穿梭在河床各处,没多久就捉了好多河鲜,困在他用法术圈起来的小圈里,然后他转过身去抽了些水草,编了几个袋子,和几条绳子,用这些将河鲜都装了起来,接着他就提着这些东西往风御的小木屋走去。
接下来的日子,王六郎又开始了之前的生活规律,每天早上从河里抓一堆河鲜去小木屋,晚上踏着月光回河底,除此之外,便是修炼慕君桓给他的一部鬼修炼的方法。
也是直到修炼之后,王六郎才发现,原来在慕君桓身边,修炼起来的速度好快!比他在河底吸收阴气月华还要快好几倍,这个发现让他真想时时刻刻都待在慕君桓身边,只可惜风御的目光杀伤性太强,他王六郎还抵挡不住,所以他每日晚上还是会乖乖的回去河底,白天的时候来小木屋,不过就算是白天,他也理智的与慕君桓保持了一尺距离,否则他相信风大哥绝对会将他揉成面团丢回河底,他还不想挑战风大哥的权威,所以还是识相点吧!
过了大概七八天后,王六郎就接到了城隍赦令,说他心怀仁善,品行优良,特招他为招远县邬镇的土地。
可是王六郎却不太想去,毕竟他此刻虽然修炼的时间还不长,但他已经可以离开般河方圆三里左右,想要进城逛逛也可以,只不过暂时还只能在北城范围内活动,只要他持之以恒,以后脱离这般河的日子指日可待,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
可他若是接受了城隍调令,去招远县邬镇做了那里的土地,以后可就只能在招远县的邬镇,那一亩三分地里待着了,而且到时候职务繁多,更别提什么自由逍遥了。
虽然王六郎不想去,但怎么拒绝却还是一个大问题,毕竟他王六郎就是一个小小的水鬼,要权没权,要势没势,要实力没实力,要后台也没后台的。
怎么拒绝城隍爷,折了他面子却还不被城隍爷追究,这是个问题,为此,王六郎当晚做的饭菜味道质量直线下降。
六郎,你怎么了?感觉今天你手艺下降的厉害啊!慕君桓对于一桌子色香味俱全,但相比于往日的菜肴味道下降了不止一个档次的菜,吃了一口后就有些不太想动筷子了。
城隍赦令我去招远县邬镇做那里的土地,可是我却不太想去,正愁怎么拒绝,却不会被城隍记恨。毕竟这可是大大的折了城隍的颜面啊!王六郎也放下筷子,愁眉不展的说道。
此时,风御将一枚巴掌大,清光湛湛的鳞片拿了出来递给王六郎,让他将这鳞片挂在腰间显眼的地方,然后去一趟城隍庙,和城隍说清自己的意愿,城隍不会为难他的。
王六郎没有追问,他知道这鳞片必定不凡,能拿出这鳞片的风御和慕君桓也绝不是凡人,否则风御提到城隍也不会这般平常,就好像城隍就是个普通人而已。
谢过风御和慕君桓后,王六郎在慕君桓的目光中,将一桌子菜都收了起来,去厨房给他们再做一桌子,至于他收起来的那些,反正哪里都不缺饿肚子的人,想必他们是不会介意吃这些东西的。
第二天,王六郎带着鳞片,顺着般河河面,往招远县的城隍庙飘去,反正他也是鬼只要他隐去身形,凡人也看不见他,再说他是一个水鬼,离不开般河太远,要去招远县的城隍庙,他也只能顺着河流过去,好在招远县的城隍庙距离河岸不远,还在他现在修为能够活动的范围之内。
来了招远县的城隍庙,一开始接待他的,只是一个小鬼,勉强也算是城隍的麾下,在他解释了自己的身份后,便换了一个像是文书工作的鬼接待他,还没等他开始解释来意,城隍正巧回来,一眼就看到了王六郎挂在腰间的鳞片。
本来一脸严肃,摆着官威神颜的城隍,在看到那枚鳞片后,顿时变了脸色,对王六郎的态度也颇为和颜悦色,在得知王六郎的来意后,他也温和的让一旁的主簿去将任命王六郎为土地的文书撤销掉,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
王六郎知道这是看在鳞片主人的面子上,城隍爷才会这样,所以他自然不会得寸进尺,该有的礼数他是一点也没有少。
城隍虽然因为鳞片的缘故对王六郎和善,但王六郎来此是为了拒绝深职,怎么说都驳了他颜面,不过王六郎全程礼数周全,却让他心里舒服不少。
毕竟以这鳞片主人的身份来说,他怎么样,都不是他一个城隍可以置喙的,但王六郎只是带着他的鳞片,所以城隍只要保证基本的礼数就够了,但若是王六郎不知好歹,得寸进尺,城隍虽然会很麻烦,但他也不是没法子的,毕竟他可是城隍,上面可是有仙界和地府撑腰,也不惧一个拿着云梦泽龙君鳞片的人。
只不过到时候,他也不好过就是了,毕竟事情闹大了,他上面怎么也得给云梦龙君一个交代,就算云梦龙君不追究,他上司们也得收拾他,不说城隍还能不能做,不让他去十八层地狱打个滚就算是,都是放他一马了。
所以王六郎礼数周全,简简单单的办完事就离开了,这让城隍对他印象好了不少,送他走时,还对他笑了笑。让他有空可以过来坐坐。
第90章
王六郎从招远城隍庙回去后,每日夜里就安安心心的在般河河底的住所修炼,太阳升起之后就弄些吃食去小木屋里给慕君桓和风御两个做饭,至于城隍说让他常去坐坐,其实就是脱口而出的客套,说出口城隍就有些后悔了,王六郎这么个通透鬼,自然不会去当真,然后不识趣的去打扰城隍。
风御和慕君桓在淄川县又住了大概有大半年的功夫,王六郎此时也已经不再受般河的桎梏,能够脱离般河去往其他地方,不过他还不能长时间离开水,隔三差五的还是要找一处水域待上一段时间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