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恒伊想到自己在哥哥面前提要把他关起来的事,瞬间脸色煞白,艰难道:一些,家常话罢了。
原来如此。轮椅从他身边碾过,残疾的君王淡淡道:回去吧,路上小心些。
晏恒伊忙转过来对他行礼。
一直目送他进了殿里,才呼出一口气冲向宫门。
息旸只是随口试探罢了,他的阿期回去之后就表态一定会把他治好,他只能猜测是不是有人说了关于自己不好的话
倒也无碍,这些人越是欺负他,阿期便越会心疼他。
大承宫里有个汤阁,恬期之前使用木桶的时候就觉得那东西对于息旸来说过于不方便,如今便索性改了场地,他提前将药撒进去,再去煮了一些药汤,等到差不多的时候,息旸便回来了。
整个汤阁内都是难闻的药味,男人一进去就皱了皱眉,却见恬期鼻子下面系了个两三指的布条,越过耳朵,系在脑后。明显也是觉得这味道刺鼻。
息旸划过去,捏着鼻子,道:我也要。
你不能要。恬期走过来,还把他捏着鼻子的手拿下来,道:这药有点刺激性,可以让你头脑清明,你闻着对脑子好的,我没病,不需要闻。
息旸被他推到汤池边,看着里头乌漆嘛黑的汤水,道:对头发也好么?
当然了。恬期说:这些我可是准备了好几天的,我扶你进去。
息旸按住了他的手,道:我自己就好。
你干嘛每次都不许我扶你?
息旸顿了顿,道:我不想让你跟我在一起有负担而且,你也不喜欢麻烦。
恬期之前哪怕嘴上不说,心里却终究是觉得他有些麻烦的,倒是没想到息旸敏锐至此。他默了一下,伸手来帮男人宽衣,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不觉得你是负担就,我要是治好了皇帝,那我肯定就能扬名立万了!这也是为了我自己。
息旸微笑了一下,道:我自己可以。
他最终还是拒绝了恬期的搀扶,自己拿双臂撑在池边,轻轻滑了进去。
恬期站在一旁,道:烫吗?
还好。
你手臂的伤还没好,可以搭在台子上。
息旸听话的把手放在了台子上。
我帮你洗头。
好。
恬期取来清水放在池子边缘的台子上,把他的头发放进水里,先用皂角洗净,重新看着面前灰白的头发,道:以后不要染了,反正我知道你什么样。
息旸没有说话。
恬期想了想,手指穿过他的长发,道:我的意思是,你要是只是因为在意我的看法,所以才每天这么麻烦,大可不必。
他记得,息旸是不在乎别人的看法的,之前在宫里第一次见到他,他就是很坦然的留着灰发。
后来深夜去他宫里,才将头发染成了黑色。
息旸还是没有说话,恬期有些尴尬,道:不过如果你其实是在意别人眼中的形象,就当我没说过
好。息旸终于开口,道:我只是怕,你我还未携手百年,你便看厌了我的样子。
这有什么好厌的恬期将染黑的清水倒掉,轻松道:神仙哥哥,百看不厌。
息旸似乎笑了一下,汤阁内又沉寂了下去。
恬期把煮好的药汤端过来,倒进洗头的木盆里,道:这个药方是我新配的,以后我每隔一日都煮来给你洗头,配合食疗,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相信阿期。
恬期把他的头发放在药汤里面,这个汤是他煮好之后放温的,不能加冷水,他手指细白,撩起水轻轻泼在他的头顶,指节划过男人的太阳穴,指腹则分别在他头顶的穴道揉按,道:这个力道,重不重?
正好。
恬期没做过体力活,连续按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累,汤阁内的温度太高,哪怕外面飘着雪,也有些热了,还有些闷。
阿期不必如此忧心,好不好,都无碍的。
我会治好你的。
你若不舒服,就出去透透气,不必强撑。
我知道。恬期算了下时间,伸手摸了摸盆里有些凉掉的药汤,然后转身出了屏风,从小炉子上取出药渣,走回来给他敷在头皮,再拿热毛巾裹着,道:我出去缓缓,你不许出来。
外面冷,裹件大氅再出去。
知道啦。恬期比他还清楚,冷热交替很容易得风寒,他自然没那么傻。息旸如今是彻头彻尾的病人,他当然要照顾好自己才能治好息旸。
他身上明明出了些汗,但还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才走出去。
空气冰凉,他的目光落在飘落的雪花儿上,察觉这雪果真比他进汤阁时要大了一些,只怕明日就该白了。
站了一会儿,他重新把鼻子堵住走进去,息旸老老实实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一动不动,他走过去,把灯挑亮,雾气氤氲里,他看到息旸背上有很多伤,手臂上更多,从划痕来看,似乎都是他自己弄的。
他不厌其烦的又帮息旸把头发洗干净,道:你以前,也会伤自己么?
息旸没吭声。
恬期心里不是滋味儿:你真不把自己当人看是不是?
以后不会了。
上回在王府,你的手,是不是也是故意的?
他说的是还未登基之前,息旸口口声声说是刻木雕的时候不小心划的,但如他所说,他刻了那么多木雕,根本不可能有失手的时候。
当时恬期便猜到他应该是故意的,但他根本不在乎,所以没有放在心上,如今想来,忽然觉得荒谬。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以自残为乐?
以后不会了。息旸说:你不要生气。
也罢,反正都过去了,恬期把盆端到一边,道:你自行运转内息一周,看有没有觉得看东西更清楚一些。
息旸听话的照做,答道:似乎是有。
恬期有些得意,声音又一次软下来:那我给你施针。
从汤阁出去的时候,已经是四更天了,息旸收拾妥当,恬期已经开始连连打哈欠,回到室内之后,他趴在床上,立刻便睡着了。
施针很费精力,尤其是在泡药浴的时候,雾气蒸腾,更难施展,所以恬期精神几乎绷了一整夜。
他素来就是这样的人,不放在心里的人,就是不放在心里,没心没肺,无情的很。但一旦放在心里之后,就会全心全意的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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