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算什么啊,莫说是东秦,就是他自己看着都觉丑陋难堪,不想再多看一眼。
方才他试着调息灵流,打算咬咬牙变回人形,谁知用了那武兽角鞘后体内灵流已磅礴到不可同日而语,一下就冲破化形咒术,令他变错模样。
化形咒术短时间内只能用一次,即使他再怎么想变回原形也无济于事,只能以这个姿态见人。
简直就是噩梦。
藏离觉得自己快疯了。
我该怎么办啊,东秦不会喜欢这个样子的,他看见我一定会嫌弃得逃回海底,那样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痛苦地呜了一声,抱住头,不愿面对现实。
东秦试了几下,没能把他扒拉出来,坐在一旁安静看了他一会儿,问:小鹿,当真不出来么?
藏离拼命摇头,鹿角划在床板上发出嘎声,他简直要把薄脆的床板戳破了。
家具都是新做的,为避免不必要的破坏,东秦叹了口气,悄悄伸出手,趁藏离不注意一下把住他的腰,拔萝卜似的把他从床底拔了出来。
啊!!
东秦迅速将他抱紧箍在怀里控制住,手却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轻声哄着:好了好了,没事的,只是变错头了而已。
藏离试图从他怀里挣扎出来,脑袋乱晃,鹿角差点扎到他的脸。东秦哭笑不得,按住不安分的鹿脑袋,语气稍稍加重了些,别闹了,你差点伤到我。
藏离立刻安静下来,僵硬着不敢动了。
房间里很安静,借着相拥的姿势,东秦能清楚感觉到对方惊慌失措的心跳,砰砰砰,震得他心口有些发麻。
他定了定神,试着同藏离讲道理,小鹿,只是一段时间而已,到春天你肯定能恢复原状了。这是灵流紊乱时偶尔会出现的差错,忍过去就好了。
藏离一直都是向往美好的性子,东秦觉得他是无法接受自己的丑态,才会情绪失控。一夕间美人变野兽,心中有了落差,自然会感到难受的。
东秦抱紧了他,不知怎的,感觉自己的心也狂跳起来,带着些窃窃欣喜,小心翼翼感受这个拥抱。
我不觉得小鹿丑,山神可以有许多模样,生肖神不也是兽首人身的么?
藏离抬起头,泪汪汪地看了他一眼。那双灵动的露眼睛湿漉漉的,可怜又无辜,非是藏离故意露出此态,而是灵鹿天生如此。
东秦忍住想要吻他的冲动,轻抬手摸了摸他的前额,笑着说:上神这样瞧着倒似个孩童,怎的数万年过去,心性一点儿也没长,教外人看了还会奇怪:这个山神竟被自己气哭了?
好了好了,没事了,不哭了哈。
藏离抽了抽鼻子,眼角仍挂着难过的泪水。低着头,自己思考许久,才哑着嗓音说,你出去,我想自己冷静。
那你得答应我不钻床底下。东秦失笑,捏着他的腮帮子,认真看向他的眼睛,还有,不许讨厌自己。
藏离:我不钻床底,你出去。
东秦只得走了,但耳朵时刻留意屋内动静,生怕藏离冷静着冷静着,突然想不开,那样他还得冲进去英雄救丑。
确实挺丑,哈哈,但又有些可爱,委屈巴巴的模样让他想把藏离搂进怀里,心肝宝贝儿地哄。
方才他看清了藏离的样子,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是他第一次同藏离剖露心迹时的场景,藏离慌得不知所措,那双眼也和现在似的,单纯极了,无论爱意还是胆怯都藏不住。
东秦叹了口气,再次回到篝火边,就着火光做他的家具。
动着手,跳动的火光突然变成藏离的脸,他一眨眼又不见了,低头继续,再抬头时火焰晃动着,又变成藏离的身影。
他看向哪里,哪里都有藏离的影子,昔故景已不再,然而他光是忆起藏离二字,过往种种立刻跃于眼前,根本无需任何指引。
东秦丢开工具,挫败地叹了口气。
说好要放藏离走,要给他机会要还他自由,可现在越是接触,旧情复燃得就越厉害。藏离像一把火,在他心头走到哪就烧到哪,直捣得情火焚身,令他如饮鸩止渴,欲罢不能。
全是假话,他根本没有那么大度,一想到藏离从始至终念着另外一个神,他就嫉妒得发狂,想要占据藏离的每一个念头,让他只能想着自己,没心思去管什么旧情人。
东秦原以为藏离会回到那个神的身边,继续过着岁月无忧的日子,可如今回来看了看,似乎并不是这样。
情敌不在森林里,藏离也没和别的神住一起,甚至连个像样儿的家都没有,一直蜗居树洞。
会不会,藏离其实还念着一点点情分,愿意同他好?
如果是那样的话,要不要把藏离重新追回来呢?
东秦苦思冥想,心中摇摆不定。
他们分开实在太久了,久得能把所有过往尘封,谁都不知道他不在的这些年里,藏离有没有去爱别人,心里是否装着其他。
东秦实在是怕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害怕自己主动追求,到头来藏离却选择别人,那么他的感情看起来就会像笑话。
小鹿这么矜高的神,一定会觉得他的主动很轻薄吧,他宁愿活得本分一点,也不想变成被小鹿嫌弃的人。
思来想去,东秦还是狠不下心放弃,心中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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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离似乎非常在意容貌,以至于性情大变,不仅暴躁地勒令东秦不准进屋看他,甚至连前来探问的越凉也吃了闭门羹。
越凉从东秦口中听完整件事的叙述,眼睛一下亮起来,兴冲冲地跑到木屋前敲门:藏离,开门呀,我来啦。
屋里传来藏离闷闷的答复:殿下回去吧,我现在不想见人。
越凉当然不会就这样轻易放弃,围着木屋转了一圈,目光落在窗台,就费劲地爬上去,双手撑着趴在台上,推开窗户,朝屋里大声喊道,我看一眼,不会嫌弃你的,我担心你!
藏离没料到这位殿下会为老不尊,吓得赶紧躲到屏风后,结结巴巴地说:殿下你、你怎能、怎能爬上来!
越凉笑嘻嘻的,出来呀,你难道没有话题要同我聊吗?
藏离很想问问他如何挽救自己在东秦心中的坍塌形象,但又怕越凉嫌弃自己的样子,犹豫再三,还是婉拒了,叹了口气,算了吧,这模样叫殿下瞧了煞眼儿。
说的什么话,藏离就是藏离,变成什么样都是你,快点出来啦。
越凉往上爬了爬,好奇地往屋里看去,藏离,出来玩呀。
过了一会儿,藏离从阴影处稍稍探出来一些。
不可以笑!
越凉拍胸脯保证:绝对不会。
藏离于是出来了,一身皎月银边袍清逸洒脱,颈子上一个毛茸茸的雄鹿脑袋又大又沉。
越凉没忍住,噗一声笑出来:哈哈哈哈哈!藏离,你的头大得好像山芋啊!
藏离勃然大怒,随手抄起桌边的盆栽砸他,下去!!
哈哈哈哈哎哟!越凉皮糙肉厚,摔到地上屁事没有,幸灾乐祸地赶紧开溜。
一边还不忘损好友,哦哦哦,鹿神不美了,变得丑丑的了。
屋子里传来藏离的暴喝,走开!
东秦看不下去了,忧心忡忡地过来劝越凉,殿下,上神他近日心情欠佳,冒犯之处还请殿下见谅。上神也是迫不得已才如此,殿下还是莫要招惹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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