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帽子摘了在仓库门前的小台阶上坐下，拎起放在一旁的矿泉水瓶，咕噜噜灌了好几口，也没说话也没做什么别的，就是这么坐着，慢慢等着身上的汗一点点消下去。

程煜打电话来的时候，纪乔正在247便利店里买关东煮作晚饭，他朝话筒说了句等等，然后垂眼指着煮锅大概示意：要一份鱼豆腐和海带结。

店里冷调的白炽灯光投下来，他的眼睫长长垂下，偏偏鼻梁又挺直，轮廓分明，看起来有种脆弱又冷漠的矛盾感。

收银员是个年轻小姑娘，不由地偷偷多看了好几眼才匆匆别开视线，低着头把关东煮配好，用纸巾包住纸杯递给他。

纪乔接过来道了句谢，转身接起电话：喂。

这呢这呢。程煜那边传来窸窸窣窣停笔的动静，他大概是在写作业，乔哥我刚给你发了月考重点，理好后拍的照，你有时间的话可以看看！

自动玻璃门打开，纪乔握着纸杯抬脚迈出去，说：好，谢了。

这话虽然是应下来了，但语气却听不出多走心。

程煜有一瞬间想说点什么。

他和纪乔认识也有快五年的时间了，初中那会，尽管纪乔的课余时间也被各式各样的零散小工充斥着，但是最起码到了考试期间，他会认真复习认真备考，怎么都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压根不听课。程煜觉得，似乎上了高中以后，对方就完全不想学习了。

这种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不确定，每次想问问，又觉得肯定绕不过一些不愉快的事。

不过程煜这人重义气心眼直，在他看来，成绩事小，兄弟最大，于是短暂纠结两秒便想通了，把话题转开。

哦对了乔哥，差点忘记和你说，这次翘课你不用写检讨，你同桌帮你忽悠过去了。

忽悠？

好家伙，简直大忽悠，把老张唬得一愣一愣的。说起这个，程煜有点憋不住笑，他不知道从哪给你设定了个突发性电动车超速后遗症，说你差点儿被撞了，所以要回家好好休息。

.......突发性电动车超速后遗症？

纪乔反应了一瞬，随即这个名称逗弯了唇角，浅浅的稍纵即逝，然后呢。他问。

然后老张就让你过关了！程煜说，至于江潇嘛，老张后来自习课的时候把他叫去办公室了，不过我觉得应该是为了月考的事，因为除了他，老张陆陆续续还叫了其他几个人进去。

纪乔动作稍顿：为了月考的事？

对啊，就老张的性子，转学生的第一次考试他肯定比本人还紧张。程煜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听起来很笃定，我看小说漫画都这样写，转学生如果成绩不好适应不了，班主任可是要给他换座位的！咱们现在坐的是男主角的靠窗位，搞不好过几天江潇就要去最适合听课的讲台位了！

......是么。半晌，纪乔应了一句。

一天的兼职结束，回到家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这个季节还没有完全冷下来，纪乔从卫生间冲完凉出来的时候，发尾还滴着水，在脖间的白毛巾上氤氲出浅淡痕迹。

屏幕上显示时间刚过十二点，他趿着拖鞋坐到床边给手机充上电，刷了几条新闻推送，觉得没多大意思，便切出去点进微信。

微信里例常有广告和免打扰的群消息，纪乔按习惯把那些红点提示全部消完，盯着页面，看了一两秒没动，似乎是想做什么，但最后又什么都没做。

他切回到主界面，准备反手盖上手机。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嗡地震了一下，通知栏里跳出一条提示

江潇给你发了一条微信。

【江潇】：睡了？

纪乔愣了愣，嘴唇抿直，低头打字。

【...】：没。

【江潇】：那正好。

【江潇】：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

......？

纪乔脑袋上冒出个问号，不过还没等他把这个问号发出去，手机便又是一震，江潇给他发了一个链接，缩略图上显示的是一幅500片的拼图。

拼图并不少见，一中附近的文具店里经常都有卖各种各样的小拼图，但江潇发过来的这一幅，却和常规的拼图有着明显的不同。

它的封面上并没有任何指示性明显的成品图，无数条抽象凌乱的色彩线条参差交叠在一起，一眼看过去，根本没有头绪逻辑可言。

【...】：拼图？

【江潇】：嗯。

【...】：要拼成什么样？

【江潇】：就是这样。

【...】：？

【江潇】：拼好后就是封面上的的图案。

纪乔又看了一眼所谓的成品图，在某一瞬间，突然觉得这幅无法预知没有任何规则的拼图，在某些特质上和江潇本人重合了。

他想，这人肯定已经下单买了。

【...】：什么时候送到？

【江潇】：后天早读。

【...】：驿站一般九点才开门。

【江潇】：嗯，我查过。

【江潇】：所以我直接寄到学校了。

纪乔怔了一下，鬼使神差的，他觉得他好像知道了对方接下来会说什么。

果然，下一秒，一条新信息进来。

微小的震动，连带着手指都有些麻。

【江潇】：到时候可以一起看看。

【江潇】：[/笑]

有那么片刻，纪乔向来冷静、总是有分寸、又或者说总是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的大脑里居然出现了暂时的短路，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说了好答应下来，并且把一个文件包转发给了江潇。

后面跟着三条简短的信息。

【...】：程煜总结的复习重点。

【...】：我用不着。

【...】：给你吧。

第17章月考

不管学生们内心再怎么哀嚎抗拒，第一次月考作为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重拳出击的日子还是到了。

纪乔这天没听见闹钟，起晚了。

其实也不算特别晚，七点十五分多一点，就算加上三十四分钟的公交车车程，赶上八点的考试并没有什么问题。

进教室的时候，班上已经基本上坐满了。

张志乐站在讲台上，看见他走进来也没生气，反而一脸欣慰地点了点头：好，最后两个同学也都到了，看来大家对月考还是非常重视的！

两个同学？

纪乔回头一看，发现江潇落后他几步，也正单肩挎着书包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