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适感彻底褪去之后,纪乔推开上方的小窗，把用完的针管和药剂用纸巾包着收拾好，等到浴室里清冽的薄荷味完全散了，他才拉开门走了出去。

现在的时间刚过12点，不过乔小妍早早已经休息了，客厅里只亮着一盏小小的壁灯，纪乔关了灯回到次卧，按亮台灯,抽了一本物理书出来。

这一串动作很自然地做完，他盯着物理书的封皮愣了一拍，而后右手哗啦啦地往后翻了几页。

一旁的手机屏幕依旧暗着，纪乔抬手戳了戳屏幕，通知栏上有几条新闻和APP推送，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后，他把屏幕按黑，视线回到物理书上。

他其实知道这次考试的完整范围，也许是因为秉着要对学习互助小组负责的原则，这次的期中考试，江潇帮他的每一科都画了重点范围。

会考、背实验题、不用看、没时间可跳......目光所及的地方是凌厉劲瘦的字体，带着点潦草，却莫名的飘逸飞扬。

.......

大概真的是字如其人吧，纪乔心想。

看到第四道题的时候，手机忽然嗡得震动了一声，这一霎那，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侧着头看过去，结果只是一条新的APP广告推送。

.........纪乔抿了抿唇，抬手把通知栏里的通知全部消除，这个动作做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我这是在干什么？

莫名其妙。

昨天在睡前发了几道题过来，又不代表今天也会发......这样想着，他蹙着眉把手机放远了点，心思想重新回到物理书上。

不过几分钟后，手机屏幕又蓦地亮起了。

这回的震动不止一下，嗡嗡嗡地好几声，通知栏跳着弹出几条提醒，最后又通通合并成了一条江潇给你发了一条消息。

纪乔把手机捞过来解锁，台灯浅亮的光照下来，好像连眉眼间惯常的冷淡都褪了几分。

【江潇】：睡了？

【江潇】：刚做一道竞赛题。

【江潇】：卡了几分钟。

【...】：还没。

【江潇】：打算睡了么？

【江潇】：今天累不累？

纪乔悬在屏幕上的手顿了顿。

反应了几秒，他才继续低头打字。

【...】：不累。

【...】：还不打算。

【江潇】：那我还是给你发几道题？

【...】：嗯。

【...】：好。

这条消息发出去没多久，对话界面就弹出了三张图片，物理化学和生物各一道，题目被仔细地誊抄在了空白的演算纸上，一眼看过去清楚分明。

【江潇】：三道综合题。

【江潇】：你看看。

这些天下来，纪乔早就对江潇的辅导模式非常熟悉了。他并不会给你什么题海战术，而是专注于那些综合性强、知识面覆盖广的题目，有时候搞清楚了一道题，很多知识点就自然而然地懂了。

只不过纪乔高一时候的底子实在太薄弱，再加上一对一的时间其实并没有多长，所以遇到稍作引申的题目，多少还是会有些为难。

耗在综合的力学与运动上将近十分钟，江潇的信息掐着点发了过来。

【江潇】：有思路么？

纪乔老老实实地回复。

【...】：不太有。

【江潇】：卡在哪了。

【...】：开头。

【江潇】：方便语音么？

语音讲题确实比打字要更节省时间提高效率，纪乔想了想，回复了一个嗯过去。

下一秒，一个视频请求打了过来。

纪乔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手忙脚乱，他本来想挂的，结果却不小心按成了接听。

江潇的脸就这样毫无防备地闯入了视野之中，清爽英佻，眉扬利落的长相，在这个年纪大概可以配得上一句万一挑一。他也坐在桌前，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宽而平直的肩膀处有微微的塌陷，那是锁骨的位置。

能听见声音么。他开口问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刻周遭太过安静，又或者是电流带来的奇异效果，他的嗓音比往日还要更低上几分，低到似乎能清晰感受到喉结胸腔的微微震动。

.........

纪乔有点不自然地别开了眼：能。

那我给你顺一遍？江潇拿了笔出来。

嗯。

一次性顺下来并没有花多长时间，江潇讲完之后，便让纪乔自己试着解一遍。

所有的思路和方法都已经有了，所谓的解题不过就是按部就班地重新整理计算一遍罢了。纪乔往常能很轻松地做完，可今晚却有点不一样。

他握着笔，大拇指有些不自在地扣着笔壳，原本排版分明的题目在他眼前变成了一个个杂乱无章的字符数字，不老实地乱蹦，半天就是看不进去。

而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隔着手机屏幕，另一头的江潇正托着下巴，十分专注地看着他。

虽然也知道对方大概是没有其他事可做，但这种感觉实在太奇怪，纪乔握着笔尝试忍了一会，最后还是没忍住，伸手过去用笔敲了一下屏幕，说：哎，你干嘛一直看我。

这样的对话在不久前也发生过一次，原以为江潇会开个玩笑又或者说点别的什么好玩的带过去，但没想到他却眨了眨眼，像是恍然回神，有一秒很难察觉的慌乱：.......是么？

两人对上视线，空气忽然安静了下来，像有什么东西在无声的蔓延滋长着。

只不过下一瞬，筒子楼外面的小巷口突然传来了一声尖锐的车喇叭声，纪乔被着突如起来的声响惊动，鬼使神差地清了清嗓子说：我要做题了。

啊。江潇点了点头，你做。

我也看会书。

纪乔没再说话，这一次下笔如有神，不到七八分钟就算完了一道题。再之后的化学和生物也是这样的模式，三道综合题很快就全部搞定了。

.......那都做完了。纪乔看了眼时间，已经12点45分了。

嗯。江潇说，这三道题会了，明天应该会轻松点，你收拾一下可以休息了。

你也是，早点睡。

这句话本来只是纪乔脱口而出的回应，只可是说完之后又觉得哪哪都不对，甚至连心跳都快了点，他欲盖弥彰地飞快切掉了视频通话，然后把手机扔进了床头的枕头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