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天问山陨落至此,的确已经配不上这山门。温灵远同样看着山门,轻轻叹了声后对雁凉道:所以今日不如拆了吧。
雁凉没有废话,抬手挥掌,隔着数尺距离,他几乎不需要耗费太多力气,不过轰然一道声响,伫立千年的山门就这般在掌风之下彻底粉碎,化作石屑和粉末消失在烟尘之间。
站在大门下方的三人同时沉默,没有说出任何话语。
直到远处有动静传来,天问山其余众人被这番剧烈的声响所惊动,飞快往此间赶来,雁凉才终于回头将视线再度落到温灵远的身上,他出声问道:你肯替我杀人么?
温灵远依然没有任何迟疑,点头道:当然。
很好。雁凉恰好在此时回头,正见到不远处赶过来的那位天问山掌门庄澹,雁凉抬起右手直指对方,语调毫无任何感情地道:帮我杀了他,这是你答应的事情。
南卿如今跟在后面听着这两个人的对话,只觉得这幅场景无论怎么说都迷惑不已,他们尊主竟然要让天问山圣者替他杀掉天问山的掌门,这个修真界到底是出了什么毛病?
而更加让南卿感到无法理解的是,就在雁凉说出这个条件之后,那位天问山圣者,真名叫做温灵远的家伙,他竟然真的转身抽出了剑,向着庄澹缓缓走了过去。
南卿看到这里,甚至都忍不住想要出声,而雁凉唇畔带着嘲讽的笑意,却只是看戏般站在原地,似乎准备要将接下来所有的事情当成闹剧来细细品味。
圣者。身为门主的庄澹才刚刚被动静吸引而来,他甚至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原本赶过来的时候他还有些小心翼翼,等看清面前的人是他们的圣者,他才放下了戒备,飞快地朝着这边赶来,语气里满是担忧疑惑:圣者,此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您为何
他话音至此突然顿住,因为随着他的靠近,他很快便注意到了站在圣者身后的邪道尊主雁凉,以及厌尘宗堂主南卿。
面对着这两人突然出现在后山,庄澹脸色骤变,似是顾忌着什么,飞快看了眼温灵远后连忙道:圣者小心!这两人究竟是如何过来的!快来人!
他这么喊着就要对那头的雁凉与南卿举刀,然而雁凉看着他这幅紧张的样子,却半点也不担心自己的行踪暴露,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甚至眼中还有这挑衅的意味。
庄澹脸色顷刻间煞白起来,他盯着幸灾乐祸般的雁凉以及他身边神色古怪的南卿,直觉此间有什么不对劲,然而还没等他将这不对之处想出来,他便听见了剑锋摩擦过地面的声音。他直到此时才骤然间想明白嘴不对劲的地方到底在哪里,他想到他刚才赶来的时候,那位很少出手的圣者他手中的剑是出鞘的。
但此地看起来虽然混乱,却并没有任何剑痕,圣者的身上看起来也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很明显他们并没有真的战斗过,那既然没有战斗,圣者为什么会抽剑?
还是说那剑其实不是为了对付雁凉和南卿,而是为了
就在他想通这件事情的瞬间,庄澹双眸骤然睁大,准备要疾步后退,然而他这番动作却已经迟了,就在犹豫的这瞬间,圣者已经朝着他抬起了剑。
剑锋正好抵在他的颈间。
圣者握剑的手很稳,没有丝毫的颤抖,剑锋正好距离他的脖颈不过一张薄纸的距离,庄澹相信只要他稍微站立不稳有半点动作,那雪白的锋刃立刻就能够划破他的喉咙,顿时是血流如注的场景。
他神情紧张,甚至来不及去询问别的,只咬着牙劝说道:圣者,快将剑放下,您不能这么做。
雁凉远远听着这话,此时忍不住冷笑出了声。
温灵远视线依旧是如水般温和的,即使他手里面握着剑,看起来立刻就要取走庄澹的性命,但仿佛不论做什么事情,他的眼底都不会流露出杀意,就连取人性命都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痛楚。
庄澹脸色已经彻底僵住,他竭力在这种时候缓和着嗓音想要再劝说几句,然而此时温灵远手中的剑锋没动,却突然之间开了口问道:你说错了,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要先问我为何会对你动手么?为什么你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告诉我,我不能这么做?
听到温灵远的问话,庄澹脸色又是狠狠变化,他怔着不知要如何开口,而温灵远却已经接着说道:除非你心里面早就清楚我有做这种事情的理由,我说得对不对?
庄澹额角有冷汗低落: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温灵远道:我的意思,掌门你应该更清楚,如果不是你三番两次使用计谋,每次都想着要利用我,你又怎么会被人用剑指着?
庄澹猛然道:我没有,圣者您不要听信魔头的胡言乱语!
温灵远面具后的眼睛弯了弯,似乎是笑了,配合着他惯有的温和语调,这递到庄澹面前的剑锋不像是威胁却像是安抚,但任谁也不能够忽视现在从温灵远的身上所透出的压力,它逼迫着庄澹令他没有办法说出完整的句子,甚至在这种时候已经没有办法平静的思考,庄澹只能白着脸不住用重复的话语替自己辩解,试图让人相信自己并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思。
但他这副模样越是表现得急切,旁观的雁凉与南卿就越是忍不住觉得好笑。
到头来他们的对手居然是这样的人。
这时候山脚下面已经传来了新的动静,庄澹僵硬的脸色再度变化,到这时候终于明白过来山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他骤然之间回过头来,立即向着雁凉语气急促地问道:你们真的要对天问山出手!
雁凉好笑地看着他:我什么时候开过玩笑?
庄澹猛然回头看向温灵远:圣者,您不能被他们所欺骗,我对天问山对正道从来都没有
十年前是你与我的师父联手破坏了天问山后山的大阵与十五道小阵。雁凉语声轻浅地打断了庄澹的话,他没等对方再有开口狡辩的机会,继续说道:当然,还有那群好事的家伙帮忙,但其中的主谋必然还是你与前代天问山圣者,因为除了你们两个,没有人能够动得了这阵法,别人或许会被你们的借口所欺骗,但现在天问山后山是我在看守,我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够做到这种事情。
庄澹紧绷着脸,额间青筋突突直跳,面色从苍白到铁青,看起来极其骇人。
温灵远接着说道:我不管你究竟有什么原因,但天问山大阵不是你利用的工具,你多次因为自己的野心置中原所有人于不顾,你认为事情还能能够再继续顺利下去么?
庄澹微退半步,但温灵远的剑锋紧随着他,依然保持在贴着他脖颈的位置,没有给他半点逃脱的机会。
眼看着面前分明已经是在同个立场上的圣者与邪道尊主,庄澹眼珠子颤了颤,到底还是将心横了下来,低笑了两声道:那又如何,我的目的至少已经达到了,不管是多年之前,还是现在这大阵不要也罢,人死了算了,是我做的又怎么样,反正这阵法已经没有办法填补了!
雁凉皱着眉头,温灵远没有去询问原因,他却开口问了出来:是为了对付厌尘宗?
庄澹沉着声音道:是你们逼我的,天问山千年的功德不能毁在我的手里,你们根本就不明白,不管是昔年的灵岛也好,还是现在的厌尘宗,谁都不能撼动天问山的地位,谁都不能
他喃喃念着这话,然而话音未落,他感觉右边脸颊忽地传来火辣辣的感觉,他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脸颊已经随着清脆的巴掌声肿了起来。
出手的是雁凉,他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庄澹的面前,甚至没人看清他右手究竟何时挥出,而那道巴掌已经狠狠扇在了庄澹的脸上。
温灵远的剑没能再架住庄澹的脖子,雁凉一巴掌扇出之后又是狠狠一掌,这次几乎让庄澹半张脸都高高肿起来。
可笑。雁凉的声音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很少会这般愤怒,他的愤怒向来都是要让所有人知道的,要搅得整个周围天翻地覆的,但现在他的怒火却只在眼底蕴着火焰,他右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胸口剧烈起伏,看着庄澹就像是在看个笑话。
这也的确是笑话,这么多年来所有的恩怨都是笑话,不过只是为了小角色的那点私利,最终害了不知多少的人,也害了雁凉所有的过去和将来的人生。
雁凉只觉得悲凉可笑:就为了你所谓的天问山的地位,就因为灵岛让你觉得受到了威胁,灵岛对你做什么了?他们甚至从未上岸,从未来过中原,我的师父们根本就没有想过理会你们什么天问山什么正道邪道,只因为你听信了别人的话,觉得他们随时威胁到你们,所以就要制造这样的劫难让他们死?
庄澹语声顿了顿,笑容古怪地道:我起初不知道这阵法是没有办法挽回的
但你后来已经知道了,你却还是再次破坏了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