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楼把菜牌递给顾小风。
顾小风点了个小炒腊肉,一个素菜,一个汤。
姜楼要开车,不考虑喝酒的问题,顾小风也就要了两碗白米碗,不再要别的。
顾小风等老板走开,拿起老板带来的茶壶,给姜楼倒了杯茶:你喜欢吃肉丸子?
姜楼撩起眼皮,朝墙上挂着的魏记牌匾望了眼:还行。
顾小风耳朵不舒服,又抬手摸耳垂,姜楼伸手过来,抓住他的手腕:别总摸。
姜楼说话的语调要么很冷,要么很欠揍,但这三个字却透着些意味不明的东西。
顾小风转头看向被姜楼抓着手腕。
姜楼阻止了他的动作,见他不再挠,就松了手,并没多停留。
虽然猎场里得的东西都是好东西,但没经同意就被人穿了个耳洞,然后还莫名其妙地被人管着,顾小风还是有些郁闷,手没再往耳朵上摸,眉心却微微蹙了起来。
转头回来,却在那双常年覆着薄冰的眸子里看到一丝温柔。
什么玩意?
顾小风揉了一下眼,再看,姜楼己经垂下眼,看着手里把玩着的茶杯,长而密的睫毛掩去他眼里的情绪。
你姓姜,顾家老宅的新东家也姓姜,他该不会是你家哪个祖宗吧?
不是。
明明长得一样。
什么?姜楼撩起眼皮。
没什么。顾小风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但我觉得吧,吕婆婆说的那些事,绝大多数是真的。她说新东家是看上那间大宅,才去的泯江。这事,我觉得未必。
姜楼没说话。
顾小风接着说:还有,新东家和顾家绝对不会没有关系。
姜楼抬眼:能有什么关系?
虽然姜楼不承认和新东家的关系,但顾小风却自动把姜楼的否认归为另有隐情。
顾小风想到自己之前嘴炮说的话,觉得还是有必要道个歉,毕竟瞎猜坏人名声是不道德的:那个,我之前不该说那话。
什么话?
就是顾家少爷是新东家儿子的事。
嗯。
顾小风眨了眨眼。
嗯?
这是承认,姜家哪个祖宗是新东家了?
店小,客人不多,菜上得很快。
姜楼向老板要多了一个空碗,装了两个肉丸子,半碗汤,搁到顾小风面前。
顾小风不挑,菜点了就吃。
这家的肉丸子有点像狮子头,挺大一个。
肉丸子淀粉放得不多,很实在,一口下去,满嘴肉香,味道还不错。
姜楼看着顾小风一口咬了半个肉丸子,眸子里的寒意慢慢褪去。
吕婆婆说的那些,从旁人的角度来看,确实大致差不多。
对于顾家来说,新东家的确是完全陌生的人。
只有他知道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细节。
他姜家只有他一个,没有什么祖宗。
买下顾家老宅的人,自然不会是姜家哪个祖宗,而是他本人。
当年,他也不是为了买宅子才去泯江的,而是每过一段时间,他都会去那些地方转一圈,明知道去了也是徒劳仍然会去。
其实他已经不记得自己要找什么很多年了,蒋裴跟他说,不记得就不要找了,但他就是想找。
蒋裴问他,为什么非要找?
他没有回答蒋裴,心里却说:如果不找,心里缺的那块,就永久缺着了。他不想那样!
每次都得不到答复的蒋裴快要崩溃了,问他:如果一直找不到呢?
他说:那就找到死为止,人死了,化在土里不能再动,自然也就不找了。
蒋裴望着他张了张嘴,最终没能再说出一个字。
这次去到泯江,路过顾家大宅,却意外地看见趴在墙头的小孩,小脸可爱得跟糯米团子似的。
那长相,那若有若无的菩提粒味道,还有第一眼看见时,勾起的心酸
找到了
他站在墙下愣愣地看着那孩子,鼻子一下一下地发酸,泪意直往上涌,逼得眼圈发烫。
脑海里浮现出一些弄丢了许久的记忆渣子,捡回来的记忆很少,真的只是一点渣子,但够用了。
他嘴角似有似无地勾起。
小少爷,好久不见!
一千多年了,真的好久!
小孩看见他,似怕他叫喊惊动别人,吓得往墙下一缩脖子。
等了一会儿,见他跟个哑巴似的,一点声音没有,才又把头伸了出来,冲他喂了一声。
小孩一说话,脸上表情就变得生动起来,是他熟悉的模样,他眼里还噙着泪,眼角却化开一丝自己没有发觉的笑意。
他刚想问:叫我?
小孩忙把手指竖在唇上,阻止他出声,又心虚地往院子里看了看,才又转向他,问:你缺钱吗?
钱?
他愣了一下。
他从来不知道那玩意要怎么缺法。
小孩等他回答的时候,眼里透着点紧张,好像很怕听他说出不缺二字。
那表情和他刚捡回来的记忆渣子里的样子一样。
他嗯了一声,应该是缺的。
小孩立刻高兴起来,说:我是这家的少爷,很有钱的,你带我出去
他说:我不干绑架勒索的事。
顾家小少爷:
接下来,顾家小少爷看他的表情,就像在看一个神经病,但架不住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不肯放过,耐着性子道:谁让你绑架我了,你把我弄下去,我给钱你。
说完,拎起一个小钱袋给他看:我只留一个,其它都给你。
面前的墙,这高度对一个这么大的普通孩子来说,确实太高了。
姜楼的视线落在小钱袋上。
小孩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手里的小钱袋。
小钱袋瘪瘪的,看着有些寒酸。
小孩有些不好意思,却梗着脖子道:是大洋。
小钱袋虽然瘪,但从袋底坠度来看,里面应该有三四个大洋。
他不缺钱,却也知道这个年代,一个大洋够普通人家好多天的饭钱。
几个大洋,只是把人从墙上弄下去,这笔买卖对普通人来说,跟从天上掉馅饼没区别。
可惜他不是普通人:为什么要出来?
小孩:想出去看看外面的长啥样。
他有些意外:你没出过这个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