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风:
顾小风几岁就进了训练营,训练营全是小平头,被人扯到头发还是第一次。
姜楼呼吸均匀,似乎睡着了。
顾小风也不好意思为了几根头发吵醒他,小心翼翼地把姜楼绕在指间的头发解下来,再将两人的头发分开,头皮被扯到的感觉瞬间消失。
顾小风见姜楼食指动了动,便把刚刚解下来的那撮属于姜楼的头发绕了回去。
然后往旁边挪一挪,和姜楼拉开一点距离,头皮又传来被扯到的感觉,侧脸,见姜楼绕在指间的头发,又把他另外一小撮头发绞了进去。
姜楼将混在一起的发缕绕了两转,就把手指屈了起来,连着他的那点头发一起攥住。
顾小风:
捏着那小撮头发,往回拽。
拽不动。
他不想要那几根头发了,捏着绷紧的那几根头发,试着扯了扯,头皮顿时被拉拽得有些疼痛。
要扯断那些头发,难度似乎有点大。
顾小风盯着姜楼的侧脸,姜楼没有要醒的意思,侧脸轮廓被月光勾勒出来,极其英俊。
这张脸还真是能打,蓬头垢面,也没让他丑上半分。
顾小风本想弄醒姜楼,解救出被他攥着的头发,却看见姜楼眼下有一点睡眠不足引起的淡青。
睡眠不足,脑子容易混沌。
顾小风打消叫醒姜楼的念头,往回挪了挪,坐回原来位置,头靠在树杆上,头皮不再有被扯到的感觉。
顾小风心想,就这样吧。
望了望天,离天亮,还有一会儿,索性也闭眼睡觉,养足精神。
顾小风想没想,自己这一闭眼,竟真的睡了过去。
还梦见了过去。
仍然是陈亮死去的那一段。
陈亮让他把魂魄带回去。
他和陈亮都是孤儿,他也不知道该把陈亮带回哪里。
从小到大,他们都是一个宿舍,他干脆把陈亮带回了宿舍。
陈亮回到宿舍,就真的在宿舍呆着了。
他的宿舍本来是他和陈亮两个人的。
陈亮死了以后,也没有人愿意和他一个宿舍。
于是他的宿舍就由两个人,变成了一人一鬼。
他那天吃完饭,回到宿舍,见陈亮翘着腿躺在单人床上,挑着眼皮,吊儿郎当地看着他:回来啦。
他有些嫌弃地道:才死,就没点兵样了。
陈亮无所谓地嗤了一声:做了鬼,还一板一眼,我受虐狂?说完,捞了一个顾小风才买回来苹果,躺在床上啃。
鬼啃过的苹果,放回去,还跟原来长得一样,却不会再有一点味道,吃起来跟嚼蜡一样。
顾小风问:你以后一直呆这儿?
陈亮:嗯,你人缘那么差,如果我还不给你做伴,你不得孤单死。
顾小风:滚。
陈亮麻利地滚了,不过不是滚走,而是滚到顾小风面前:你干嘛不解释?
顾小风没理他。
陈亮:我当时那情况,根本活不了,你干嘛不说?
顾小风:没试过,谁知道能不能活。
陈亮被气笑了:别人眼拙不知道,也就算了。我们看过那么多垂死的人,能不知道?还有,当时那情况,如果磨蹭一下,那帮SB一个都别想回来。你让他们活着回来,他们不感恩戴德,还那么多逼话,你就听得下去?
顾小风被陈亮烦得不行:你有完没完?
陈亮:没完。
顾小风把耳机一塞,直接不理那鬼了。
陈亮:
再往后,也一直没有人搬进他的宿舍。
陈亮一直呆在宿舍里,他一回去,就逼逼个没完。
顾小风索性继续装看不见鬼。
陈亮被他气得磨牙,却拿他没办法。
这日子一直持续到顾小风退役。
顾小风收拾行李的时候,陈亮坐在他桌上:带上我。
顾小风把陈亮从桌上扫下去:我没病,一个人的工资,养我一个大活人,还得养你。
顾小风不吃零食,但牛奶和水果一类的东西,还是挺喜欢,每次出去,都会顺手买一些。
但买回去的东西,绝大多数都被整天呆在宿舍的陈亮吃掉了。
然后他隔三差五地把那堆没味道的东西丢掉。
有人看见他总是把没吃过的东西丢掉,还去举报过他浪费。
他还因此被领导拎去教育过,让他改正不良官僚思想。
陈亮嘿嘿一笑,道:你不带我也行,但如果你以后有机会去四方城,记得送我一程。
他当时回了一句:四方城?什么玩意?
陈亮笑了笑,没说话,冲他挥挥手,走了。
顾小风梦到这里,猛地惊醒。
天已经蒙蒙亮,头顶那轮半圆的月变得极淡。
四方城!
原来是从那里听来的。
那以后,他就没再见过陈亮。
他以为陈亮还留在那间宿舍,也没在意。
但昨晚在灵隐看见那个帖子,而现在又梦见这个,他不认为是偶然。
顾小风缓神回来,从头顶月亮上收回视线,低叫了一声:陈亮,你给我出来。
没有回应。
耳边传来姜楼微哑的声音:怎么了?
顾小风转头,对上姜楼清如冰泉的眸子,整个人清醒过来,长吐了口气:没事,做了个梦。
姜楼:我刚才听见你叫陈亮。
顾小风没打算瞒着:我梦见我死去的战友,叫陈亮。
姜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天亮了。
顾小风点了下头,看向四周。
火堆已经熄灭,树林里横七竖八睡着的人正一个个爬起来。
醒来的人打量着四周,个个一脸懵逼。
这些人和他们一样,一身破旧衣服,瞧这样子,顾小风想到了一个词难民。
他们就像是一群逃难的难民。
在这群难民中,他看见了沈芳。
沈芳的相貌和上一个猎场一样,不过那身瑜伽套换成了一身破布装。
她一脸没睡醒的样子,站在人群里,一边手抓着鸡窝头,一边找人。
感觉到有人看她,转头过来,和顾小风视线对上,立刻抱着一个破破旧旧的包袱,跑了过来。
等跑到顾小风面前,才看见靠着树杆站着的姜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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