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齐心协力把门口弄干净了,但发酵的大粪味道仿佛还是在空气里久久不去。
郁青闻了闻自己,突然一点儿也不想吃午饭了。润生这会儿看上去脸色发绿。他在郁青身边安静地站了片刻,忽然脚步不稳地冲进卫生间,对着水池吐了起来。
郁青跟上去,心疼地拍了拍他:赶紧回家去洗澡吧。
润生在水龙头底下漱口洗脸,甩了甩头:我不回去。万一他们偷偷跟在我们后头,找到家里怎么办?
郁青茫然道:不至于吧?
润生无力地冷笑了一声。
郁青小声道:那现在怎么办,这附近应该也有浴池吧。
润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喉结上下滑动:我知道有个地方。
润生说的那个地方,在江边某个安静的居民区,是个装修得很干净的小浴池。大夏天,又是工作日的中午,浴池里几乎没有人。
润生带着郁青走进去,服务台后头一个胳膊上有刺青的寸头小伙正把脚翘在台面上看报纸。
郁青看见那个刺青,心里有点儿打突。润生却很熟稔地和对方打了个招呼:小马哥。
年轻人放下报纸,不满道:马哥就马哥,干什么非加个小字,有没有点儿规矩?他鼻尖动了动,诧异道:这是咋的了?跳大粪坑了?
润生阴郁道:差不多吧。
那你别来我这儿洗了。小马哥不悦道:我那泡池的水是早上新换的,今天还一个人都没洗过呢。
润生洞悉道:别胡说八道,你自己肯定先下去洗过了。
这我自己家的池子。小马哥理所当然道:我想怎么洗,就怎么洗。
润生也不和他胡缠:我晚上要去东铭哥那里弹琴。
小马哥扁了扁嘴,似乎天人交战了一下,最后咬牙道:去吧去吧。先说好,这会儿搓澡师傅还没来,你自己凑合洗洗吧。
润生耸耸肩:给我拿两套干净衣服,还有香皂毛巾拖鞋,全都要新的。
小马哥拍案而起:你不要老是把自己当爷!
润生抽出钱,轻轻扔在台上:够了吧?
小马哥气焰一灭,飞快地抽走了钱:就是东铭哥把你惯的。要是在葛四那儿,你一天得让人揍八个来回。
他扔出了两个钥匙牌,进屋去了。再出来时,手上是一堆包装都没拆的新衣服。
郁青把东西接过来,礼貌道:谢谢哥哥。
小马哥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声音友好起来:甭谢,小傅花了钱的。
浴池没有人,两个少年痛痛快快冲了个澡。空气里很快只剩下水汽和香皂的味道,这让郁青感到放松又快乐。只是想到润生方才的遭遇,他又没那么开心了:要不要给你妈妈打个电话?这是她的事情吧,不该你来承担。
润生正在冲洗身上,心不在焉道:嗯。
郁青拿他没有办法:嗯是什么意思啊,你要让她晓得有这个事啊。
润生懒懒道:知道了。
郁青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在替润生发愁。
润生却默不作声地把目光转到了别的地方去。郁青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正盯着自己的那里在看。
郁青不解道:又怎么了?
润生不太自然地移开了目光:多喝点牛奶吃点肉吧。
郁青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润生已经接近成人的身体,不太好意思地把腿并了起来:嗯。
这次换润生不满了:嗯什么嗯啊。他抓过洗发香波,不容置疑道:过来,给你洗头。
郁青奇怪道:我会洗啊
你洗不干净。润生理直气壮道。
郁青只好任由他把香波弄到自己头顶,开始揉搓自己。润生说话很不讲理,其实手上动作很轻。他揉了一会儿,嘟囔道:你头发真厚。
我感觉你不是想给我洗头。郁青闭着眼睛,诚实道:你就是想玩儿我的头发。
我哪有。润生不承认。他仔仔细细地用指尖揉搓郁青的头发,郁青被他揉得舒服,几乎有点儿犯起困来,忍不住软软道:快一点嘛
润生的声音却变得有点奇怪起来:好好说话。
我可以睁眼睛了么?
不可以,要冲水。
哦。
浴池里空旷安静,只有水声哗哗响着。郁青老老实实闭着眼睛,让润生冲洗自己头发上的泡沫。
在水流声里,他感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落在了自己的发顶。
郁青奇怪地睁开眼睛,只看到了润生漂亮的下颌。水流下来,进了眼睛,他赶紧又把眼睛闭上了:好没好啊。
快了快了润生的声音也有点发软:行了,你自己冲冲吧。
他走开了。
郁青抹掉脸上的水,看见润生背对自己,已经到泡池里面去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摇了摇头。润生有时候就会这样,做些古怪又出人意料的事。他对润生道:我还没给你搓背呢。
润生瓮声瓮气道:不用了,我在家天天都洗澡。
郁青走过去,爬下了池子,发现他的脸色红得不太正常:怎么了?不舒服么?他伸手想摸摸润生,润生却忽然冲他脸上扬了一把水。
郁青猝不及防,委屈道:干嘛啊?
润生又扬了一把水,傲慢道:生气了。
郁青嘟囔道:好嘛,一生气就会欺负我。他抿了抿嘴,冲润生也扬了一把水。
两个人就这样在池子里胡闹起来。最后郁青先没了力气,润生压在他身上:快认错!
我干啥了啊就让我认错郁青小声道:你讲讲道理啊。
润生蛮横道:你干的错事多了。认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