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积蓄有一多半是润生以前在夜总会弹琴时赚的他每次去弹一晚上琴,都有六七百的收入,去年和郁青闹别扭那阵子,收入更是涨到了每晚上千块;另一部分则来源于他从小到大收到的压岁钱和徐晶晶给他的零用钱。
当时买个小房子,也就几千块钱而已。
郁青知道润生向来衣食无忧,可也没想到润生小小年纪就这么富裕。他看见那个存折,简直有点儿恐慌:这么多钱你这么随随便便就花了
这也没多少钱。而且怎么能是随随便便呢。润生已经拿定了主意:房子也是财产,只是从现金变了个样子。将来要是需要,还可以再卖出去的啊。他在地图上用铅笔画了个小小的圈:我都打听好了,咱们学校后头的家属区有一套私产房要卖。周围清净,都是退休的老教师还隔壁铁路局的职工住在那里,也不用担心撞见同学什么的。要是有人问,还可以拿老师当借口。铅笔在他手上灵活地转了一下:反正,你不用担心这个,我会处理妥当的。
郁青看着那张被彩笔画得乱七八糟的市区地图,一瞬间感到非常愧疚。他也不是没考虑过攒钱,毕竟两个人有时候出去,总是要花钱的。他不想老让润生出这个钱,所以这学期特意挤时间接了一份家教的工作,也帮老师做些浅显的翻译活计赚些零用钱他以为自己已经考虑得挺多了,没想到和润生相比,还是考虑得太少了。
润生探究地看着他:怎么了?是觉得在这里买房子不方便么?
不是。郁青诚实道:我觉得自己太没用了。他低下头:还以为能赚到两个人的日常开支,就算是有担当了。
润生托腮道:那你现在手里有多少钱?
郁青沮丧道:全都加在一起,大概只有三四百块钱吧。
那等买好了房子,你负责出钱换个新锁吧。润生愉快道:就这么说定了。
郁青睁大了眼睛:诶?
润生在他腰上掐了一把:我的都是你的,你也都是我的,不用分得那么清楚。他起身卷起了地图,在郁青肩上轻轻敲了一下:我去实验室了,明天见。
星期五下午没有课,郁青在图书馆小花园的石桌边上呆坐了一会儿,终于飞快地迈过了心里那个坎儿。反正他们总是要在一起的。现在自己是没什么钱,可是等将来工作了,就会有工资拿了。业余时间勤快些,赚点小外快,养活一个润生还是不成问题的。
想明白了这个事,他长舒一口气,拖着行李箱,向校外大步流星地走去。
这周五他要回家拿换季的衣服和蚊帐,顺便把润生的那份日用也一并捎回来。没想到刚回到家,便赶上周蕙打电话,说是想查一本资料,但是那本书在家里,问郁青方不方便帮她送一趟。
母亲是医生,和工作相关的东西都是人命关天。郁青赶忙说没问题。放下电话,他在书柜深处找到了那本厚厚的书,往书包里一塞,直接骑上自行车出了门。
一路赶到厂医院,已经是大晚上了。周蕙在住院处的医生办公室里,正和好几个高年资的同事讨论一个病人的病情。郁青把资料拿给她,她点点头,又继续投入到分析病情的事情中去了。
护士长认得郁青,很慈爱地问他吃过了饭没有,食堂刚刚把盒饭送了上来。郁青也不和她客气,不太好意思地表示骑了一路自行车过来,正饿着呢。
病房很忙,好心的护士长安顿好郁青,就又被叫走了。
郁青在医生办公室吃饭,耳边是那些主任级的叔叔阿姨们在讨论病情。最后大概是终于讨论出了一个结果,大家收拾收拾手上的资料,纷纷出门了。有认得郁青的,出门前还不忘逗他:咱们医院的食堂伙食不错吧?
郁青点头:好吃,比我自己做得好吃。
有阿姨感慨道:青青都这么大了啊,有十八了么?
马上过生日了。郁青乖乖地笑了笑。
那位阿姨露出了有点儿心疼的神色,她看了周蕙一眼:你看你,特地还把孩子折腾过来一趟。我看那个病人重归重,一时半刻倒也没什么危险。差不多也早点儿回家去吧,你昨天不是才值了一个夜班么。
没事儿,我再去病房看一眼。周蕙笑笑,冲郁青道:你稍微等妈妈一会儿,等会儿咱们一起回家。
郁青点头。周蕙出去了,办公室空了下来。
片刻后,有后勤职工模样的人抱着一摞箱子推开门:你们科室的医用耗材,护士长让我放这儿。
郁青勤快地跑过去:我来吧。他把箱子接过来,放到了办公室堆放医用器械的小屋里。
架子上都是箱子,许多是开着的。郁青放好了东西,鬼使神差地多看了一眼。有个箱子大敞四开,里头是成打的小片片。他拿起一片仔细看了看,发现那原来是医用的人体润滑剂。
周蕙在外头喊他回家。郁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紧张兮兮地抓了几片,做贼似地塞进了衣兜里。
第63章
郁青长到这么大,头一回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只感到内心有个小人儿在不停责备他。那几片润滑剂让他提心吊胆了一宿,留下吧,怕给人发现;扔了吧,又不舍得。于是只能像个得了不义之财的吝啬鬼一样,偷偷摸摸地把它们藏在了衣柜深处。
星期天,郁青拖着行李箱和一兜子好吃的返校,顺路把东西给润生送过去。路过学校门口的电话亭,他给传呼台打了个电话留言。
没成想走到润生宿舍门口一抬头,便见那人微微扬着下巴,正嘟嘴看着自己。
润生嘴上抱怨道:好慢。说完嘴角却翘起来,直接接过了郁青手上的行李。
郁青看见他,就想起了家中衣柜里的赃物,只能别别扭扭道:你空着两只手,我拿着这么多行李,当然慢啦。大门离宿舍也不近嘛。
实验楼也不近呀。润生轻松地接过行李往楼上拎,微嗔道:下回早点儿发传呼,我去门口接你昨天你都没回来。
嗯,要上两份家教课嘛,从家那边走近一些。而且昨天麻杆儿他们家搬家,我也跟着去帮忙来着。郁青定了定神,耐心道:我给你发传呼了呀。
什么时候给你也买个传呼。润生琢磨着:这样有事儿联系方便。
我可不要,那么贵。郁青赶紧道:你不要乱花钱,赚钱真的很不容易。他想起了昨天上课时面对的那个男孩子初中生,教什么都不会,又是被家长骄纵惯了。就算郁青这么好的脾气,也被弄得有点儿沮丧。要是孩子的成绩一直提高不了,他可能过不了多久,就要失去这份家教工作了吧。
想到这里,郁青立刻陷入了另一种小小的忧虑。
润生走进宿舍,把行李放在一边,随口道:也没很贵。
真不要。郁青坚持道:没有那个需求,又不是做生意的。咱们在学校里,你有一个就行了,有事我呼你就好。
润生瞥了他一眼:确定不要?
不要。郁青坚定道。
那行吧。润生似乎有点儿小小的失望,又带着些许探究:是不是麻杆儿又对你讲他那套成功学了?还是家教的小崽子给你气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