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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香花的越冬方法——水在镜中(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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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就看出来,周蕙不愧和郁青是母子。她心平气和道:那还能怎么样呢,生米都煮成熟饭了。在医院那会儿,您也不是没见着润生什么样儿。

李淑敏一时失语,半晌才愤愤道:那会儿是那会儿,要我说,往后还是不要让他上门来了。让人看见了,咱两家往后在大院儿里还怎么做人?男的跟女的定了亲没办酒,都不兴这么天天往人家里钻。俩男的,这算怎么回事儿呢?

周蕙叹了口气:妈,算了吧。一个礼拜就来一趟,再说这种事拦不住的。豆豆现在这么个身体,别刺激他了。住院那会儿我就都想明白了,只要他平平安安的,他爱干什么干什么,爱和谁好和谁好。还有什么比好好活着更要紧呢。

这话大概是说到了奶奶心坎儿里。她哀叹一声:咱们老丁家,那祖坟实在是风水不好。男的一个个都早早走了。我都寻思了,豆豆指定是让傅润生那缺德玩意儿给当媳妇儿用了,这才捡回来一条命一念及此,开始啪啪拍大腿:你说咱们家,这是什么命啊?

周蕙息事宁人道:妈,咱能不能别去琢磨俩孩子被窝里那点事儿了?孩子也大了,是个人了。您可千万别当着润生和豆豆的面讲这些有的没的。

李淑敏愤愤道:说得好像谁乐意提似的。

周蕙叹了口气。

郁青一点儿也不恼,在被窝里偷偷笑了。他摸摸自己热乎乎的脸,在床上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

因为并不自认聪明,所以他向来做什么都很努力。读书时拼命用功,上了班也拿加班熬夜当家常便饭。像这样什么都不想,只管没心没肺成天睡大觉的日子,是只有小时候才有的快乐。

养身体嘛。郁青现在对自己很宽容。他很珍惜和享受可以光明正大犯懒的生活。

毕竟等身体养好了,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做。他现在心里有个大概的主意,不过具体如何,还要和润生商量看看。

吃完晚饭,外头又开始下雪了。郁青要去刷碗,被周蕙撵到边上去了。姐姐打了电话回来,郁青和她聊了会儿天,让她下周把小荻送过来。自己最近好多了,可以帮她照看宝宝。

她这两天终于拿到了厂里分房的钥匙,在离她们厂不远的一个家属院。虽说是老房子,面积也很小,但好歹这回是只属于她自己的房子了。郁芬心情很好,打算趁着还没过年,赶紧收拾一下,早点儿带宝宝搬过去。

她的声音听起来比从前轻快了许多,时不时还要银铃似地笑上一阵子。李淑敏在旁边给小荻打毛衣,听着她没心没肺的笑声直叹气,低声埋怨郁芬不知道愁得慌。

郁青却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的。小荻渐渐开始懂事了,离了那乱七八糟的一大家子人,郁芬现在只需要关心工作的事宝宝可以送回来,平时有自己和奶奶两个人在家,休息日再加上妈妈,三个人足够把小丫头照顾得很好了。

姐弟两个在电话里说说笑笑,偶尔还有宝宝咿咿呀呀地在一旁插话。李淑敏开始咳嗽,示意郁青看看时间,因为电话费是很贵的。

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电话,门就被轻轻地敲响了。奶奶翻了个毫不掩饰的白眼,拿着她的毛活儿进屋去了。

郁青快乐地挪着小碎步过去开门,果然是润生带着一身雪花进来了。

郁青眼尖,看见他半张脸上有条特别显眼的红印子,立刻就瞪大了眼睛:你这脸是怎么了?

没什么,撞门上了。润生轻飘飘道。他拉开外套,变戏法似地从怀里掏出了四分之一个西瓜。

大冬天买西瓜,那是件奢侈得不能再奢侈的事儿了。

周蕙赶紧道:买这个干嘛呀,不用的,上次买的橘子还没吃完呢

过来路上刚好看见有卖的。润生轻描淡写,还冲着周蕙露出了一个特别歉意的神色:不知道甜不甜。

周蕙赶忙道:西瓜能不甜么。切了西瓜,她喊李淑敏:妈,润生买了西瓜

李淑敏在房间里遥遥道:不吃,你们吃吧。说完了还有点儿怨气地补了一句:不应季的玩意儿,里头全是化肥农药

周蕙有点儿尴尬,轻声道:老人家年纪大了总是有点儿固执的。

没事儿。润生笑笑:下次给奶奶带点儿别的过来。说着把看上去最红的那块递给了郁青。

西瓜甜极了。郁青吃了两块,周蕙不让他再吃了,说怕肠胃受不了。这段时间打针吃药太多,郁青现在确实有点儿玻璃人儿的意思。剩下的西瓜用塑料袋仔细扎好,被收进了冰箱里。

周蕙冲郁青笑了笑,回房间看书去了。家中重新安静下来。郁青洗漱好进屋,发现润生已经把椅子拼在一块儿,铺上了褥子。

这是要堂而皇之地留宿了。

虽说以前也有过他在郁青家过夜的事儿,可今时不同往日,心境与从前又不相同。

郁青觉得心里头有种轻盈的温暖,什么都不担心,也不害怕了。这是许多年来的头一回。

润生轻车熟路地洗漱,然后回到了书桌前,开始从文件包里往外掏东西。他给郁青带来了两盒新磁带。

郁青戴着耳机听音乐,润生就坐在书桌边上看资料,显然是下了班也在默默加班。

一曲结束,他关掉了随身听。外头北风呼啸。郁青扭头向窗外望了一眼,瞥见了西楼201昏黄暗淡的灯光。他看看身边的润生,犹豫了一下:最近没回去看看傅工么?

上个礼拜去看了一眼。润生轻飘飘道:他也不缺什么。至于别的,我和他也没什么好说。

润生是在之前某个周末独自回江南的时候,和傅工摊牌的。那会儿郁芬离婚的事儿还没闹起来,郁青也忙着在厂里加班,对润生和傅工坦白的事一无所知。

如今回头想想,润生情绪最反常的时候也是那会儿。父子两个倒没有吵得人尽皆知,但难听话想必对着彼此讲了不少。而这些事,郁青都是在出院后才知道的。

润生说起来的时候轻描淡写,只说傅工不同意,骂了自己一顿。当然傅工同不同意也没什么用,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就无法左右润生了。

傅哲对润生谈不上什么不好,他只是不认润生。除开早年的回避,后来他对润生也算是做到了尽责。甚至润生工作之后,他还试图利用以前的人脉关系,在厂里关照一下润生。

郁青能感觉得到,这两年他在情感上对润生渐渐有了依赖。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年纪大了,而润生是他在这世上仅剩的,最亲近的人了。

但润生看上去对这一切无动于衷。

傅哲与润生各自有各自的扭曲和坚持,谁也不肯退让半步。润生既然摊了牌,大概让两个人之间本来就勉强维系的关系又坍塌了一部分。

人的感情或许就是这样,有时候一旦错过了,就再也无法修复和弥补了。

想到这里,郁青不知怎么,从伤感里生出了许多庆幸。他凝视着灯下的润生,很久都没说话。

润生似有所觉,抬起头来:怎么了?

没怎么。郁青笑了笑,摘下了耳机。他的目光不知怎么又落到了润生腮边那个显眼的红印子上:你说实话是不是和谁打架了?

润生抿了抿嘴:也不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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