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士脸上的歉意一收,像早就做好了准备一样,把腰刀拔出三分,肃容以待道:那就得罪公主了。
从她出门起,楚嬷嬷拦了她一次,内宫甲士又拦了一次,可想而知她父皇的旨意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早就下达到了宫内各处。
宣城一早升起的高兴心情一扫而光,气的鼻子都要歪了,凭什么不让她出去?
她不用想也知道,宫内各处现在一定严加防范着自己,与其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不如直接找那个幕后主使问个清楚。
这已经不知道是她第几次风风火火的冲去她父皇的寝宫兴师问罪了。
随着吕蒙指明要给宣城开始挑选驸马之后,这样的事倒是越发的稀松平常了。
宫人在宫道上相遇到怒气冲冲的公主,早就习以为常,且相当识趣,迅速纷纷让道,没有人敢在公主的怒头上多说半句话。
从内宫门到皇上的太宇殿,隔着不远的距离,宣城运上轻功,分分钟就赶到。意在压制裙摆,彰显礼仪的禁步在腰前锒铛作响。
落地的第一眼,她就看到平时总是贴身伺候她父皇的左淮,眼下却出奇站在太宇殿门前。太宇殿平时都大敞着,方便伺候的中官宫女出入的门,此时也紧闭着,似在为她的父皇把守着什么秘密。
左淮看到她打远处来,立马迎了上来,还没有等宣城开口,就问道:公主来这做什么?
宣城冷着的脸,都快往下滴水了,道:除了找父皇,本宫还能做什么?说着撇开左淮,就想往里走。
左淮一侧身,忙不迭地拦住这个小祖宗道:皇上现在有事,暂时不能见公主
这倒叫宣城讶异了,瞪大眼睛瞧着左淮:左伴伴,你今天怎么也要拦着我?往日里不管她父皇有事没事,她想什么时候见他,就什么时候见,她父皇可也不会责备她。
不是是左淮有口难言。
是什么?
是皇上在里头休息,不想让人打扰。左淮两相为难,微微侧脸,往宫殿内觑了一眼,冲宣城挤眉弄眼,希望对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让他失望的是,宣城并没有与他产生相同的脑回路,仍然一脸不解。
她抬头望了一眼高悬在半空,煌煌如火盘的日头:休息?这个点?即非夜晚,也非午膳后。她父皇什么时候学会偷懒了?
能抓住自己父皇正在偷懒,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她更得进去了。
宣城从被禁止出宫的怒气,转化为了揪住她父皇小辫子的勃勃兴致,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里闯,趁她父皇还没有醒。
左淮扯住她的衣袖,将她拉了回来,原本就皱巴巴的脸更皱的像橘子,哀求道:千岁,您可千万不能进去。
宣城感觉今日太宇殿的气氛有些不太对,环顾四周站着的宫女中官脸上的表情都奇奇怪怪的,特别是她说自己要见父皇的时候,具是一副想说话又不敢说的模样。
连左伴伴也是这样。
你们是怎么回事?眼前众人令人迷惑的反应,让宣城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稀里糊涂。
左伴伴正想意有所指的向宣城解释,宫殿内除了皇上以外,还另有其人。
让她进来吧。殿内传出皇上声若洪钟的声音。
宣城眉开眼笑,正要迈步进去,忽然想到什么,脸往下一拉,勉强扯出一张委屈的脸来。
她父皇最吃她这一套,不用她撒娇两三句,定会败下阵来。
左淮把宣城送进去之后,吁了一口气,用袖子擦擦头上冒出来的冷汗。这个公主的确像皇上所说的那般,得找个驸马好好管教一下了,差点连带着自己小命儿不保。
也幸亏闯进去的是宣城公主,换做其他的任何人,此时恐怕早已身首异处。
宣城一踏入宫殿,鼻尖就闻到了沁人心脾的安息香味。
绕过遮人视线的屏风,她的父皇一只手撑在额角,胳膊肘下垫着方枕,身体斜靠在黄花梨罗汉塌上,正在闭目养神,腰带松散的斜挂在他的腰上。
整座大殿昏昏暗暗,门窗紧闭,宣城从亮处走进来,眼睛没有适应,看不清脚下,冷不防踩到什么圆柱状的小物件,踹了一脚,那东西便滚了出去,正巧停在墙边的帷幕边。
宣城顺势望过去,与帷幕颜色明显不同的白花花的东西,从帷幕下一闪而过,看起来像是脚?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她父皇责备道:你多大了?还整日这般冒冒失失的?
宣城无暇多想,心里虚虚,小小声说:父皇怎么知道我来?
你在外面闹那么大的动静,朕又不是聋子,怎么会听不见?
宣城不以为然,反而倒打一耙道:还不是父皇的错?
朕的错?吕蒙睁开眼睛,不可思议。
若不是父皇不许女儿出宫,女儿怎么会来打扰父皇的美梦?宣城理直气壮的来到吕蒙的罗汉榻边,接着嗤之以鼻,说:左伴伴说您在睡觉,我还不相信,没想到父皇真的在偷懒。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吕蒙复又闭上眼睛,言辞坚决道:此事绝不容你反驳,乖乖回你的殿中去。
就不能商量一下?宣城脸一孬。
吕蒙猛睁开眼,瞪了她一眼,道:如果你在这段时间内学好女则,朕倒可以考虑解除禁令。寻常人要是这么被吕蒙瞪上一眼,早就吓的屁滚尿流了,就算是太子,也会吓出一身冷汗。
唯独只有宣城不怕,帝王的威严,在她的眼中不值一提。
?????她想要的并不是这个。
吕蒙不容她任性,径直宣道:来人啊,把公主请回栖鸾殿。
在记忆中,这还是她父皇第一次对她这么严肃。
进门前宣城是装委屈,出门时这就是真委屈了。
愁眉苦脸的模样,左淮看了都心疼,想必公主进去是碰到了铁板,好声安慰道:皇上也是为了公主好,公主要理解皇上的良苦用心
他为了我好?为了我好,让我回去学女则?那种胡言乱语,祸害人的东西,谁要学?宣城故意置气道。
公主,话可不能这样说,等皇上为公主寻好驸马,嫁过去之后,虽然公主不需要像寻常妇人那样服侍丈夫,为公婆端茶倒水,但是这三从四德之道还是多多少少要学一点的。左淮笑了。
什么?让她学女则,就是为了把她嫁出去?宣城听着更怒了。
整日里驸马来驸马去,这驸马还不见影,他父皇就开始为他着想,心里还有没有她这个女儿了?再说,她的驸马若是硬要她逆来顺受,她也决然不嫁!
本公主偏偏不学!宣城丢下这句话后,就抛下缓步跟在身边的左淮,快步流星离开太宇殿。
什么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丧从子?分明是那些心怀鬼胎的老男人,想要得人服侍,让女子永远丢掉自我,俯伏在他们的脚下,才编出来这冠冕堂皇的东西。
令人作呕!
让她学女则是不可能的,一辈子也不可能的,这世上没人能让她心甘情愿的失去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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