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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眼——北南(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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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端着箱子上了楼,放在椅边,开始看书。

乔苑林的电脑上贴着一张便签,写着密码、已付费可直接使用的软件、不要动的文件夹。梁承查了些资料,不小心关掉页面,只好拉下历史浏览记录。

有一条显示平海市第七中学校内论坛询问贴

后面的字看不到了,梁承点开记录,跳转到贴子首页,发帖时间是昨天乔苑林改完卷子的傍晚。

标题很夸张:走投无路,打听一下七中的学霸。

梁承握住了拳头,向下看正文,出现一张生物卷子的照片。

乔苑林把个人信息打了马赛克,写道:理竞班的学霸帮忙看看,凭良心说,你们真没见过这么烂的成绩吗?

有人说没见过,乔苑林回复:别吹牛。

有人认出是德心的周考卷,乔苑林回复:我们周五考,不用周六去学校。

有人问年级排名,乔苑林回复:很稳定,常年第二。

有人笑他万年老二,乔苑林回复:段思存是你吗?

梁承松开拳头,牙关也松开逸出极其无语的一声笑,看完关机,屏幕变黑的一刻才想起资料忘了查。

他索性合上书,低头瞥见那一箱破烂儿。

有mp4、血糖仪,梁承翻了翻,发现一支八成新的录音笔,原是林成碧采访用的,一年前落在这儿,被茶水泡过一次。

梁承拿了把小号螺丝刀,把录音笔拆解开,从内置麦克到芯片一一检查。

一辆货车驶入巷口,梁承太专心没听见,他将全部零件重新安装,固定外壳,然后测试一下有没有修好。

录音全部清空了,梁承先按电源键,再按下录音。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风把门吹开,乔苑林兴高采烈地出现在门口,喊道:梁承哥,我下课了!

梁承按下停止,头也没回:帮我关上门。

你出来看!乔苑林没邀到功是不会走的,我买新热水器了!

补习班附近有一家电器城,乔苑林说到做到,去买了一台新的,把奖学金花得一毛不剩。

安装师傅进浴室干活,梁承和乔苑林在走廊上立着,斜阳的橘彩洒进来,带着热气。乔苑林贴住墙壁降温,说:一会儿你先洗。

梁承看他霞色的脸,忽然想吃一碗西瓜味的冰。

崭新的热水器装好,天黑了。淋浴间的架子上多了一套洗护用品,花香型,是乔苑林砸金蛋中的三等奖。

梁承舒服地洗了个热水澡,湿着头发,去阳台上吹自然风。

天台落下一声口哨,吹得有点漏音,梁承回头看,乔苑林塞着耳机站在上面,嘴唇还微微噘着。

梁承问:又打电话?

已经打完了。乔苑林说,其实是段老师打给我。

梁承似乎没兴趣知道,拿起水壶浇花。

乔苑林说:段老师向我问起你,问你现在做些什么,过得怎么样。

你告诉他了?梁承问。

没有。乔苑林说,你应该不想让他知道你帮人追债吧,至于过得怎么样,我也不好说。

梁承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乔苑林说:段老师还问你的联系方式,他很想见你。

梁承说:算了吧。

可段老师一直惦记着你。乔苑林道,他教过那么多学生,你是他最优秀的一个,也是他最看重的。

梁承说:行了,别吹了。

乔苑林还有许多不明白,梁承为什么没继续念书,做医生的妈妈在哪里,那名老警察是谁他没有立场询问,也没有信心能问出答案。

月淡星疏,有一颗星星却出奇地亮,乔苑林说:哥,你上来。

梁承:恐高。

真的假的,那我下去。

乔苑林抓着墙边的梯子往下爬,铁管松动了,一边摇晃一边咯吱作响,铁锈和墙灰一并簌簌飘落。

他凑到梁承身边,闻见薄荷香皂味,说:你没用新沐浴露啊。

梁承挪开一步:我晕香。

乔苑林习惯了这种糊弄,梁承生人勿近,那他可以另辟蹊径,说:你不喜欢被人了解,那你想不想了解我啊?

梁承回答:不想。

乔苑林问:你不好奇救的是什么人吗?

梁承说:事儿逼。

乔苑林不太爽,碍于恩情只能忍着。这时,梁承放在花架上的手机亮起屏幕,来电显示应哥。

梁承接通,简单说了两句,挂线后放下水壶。

短发吹得半干,他呼了一把往外走,迈出的步子还没踩实,乔苑林已经抓住了他。

去做什么并不难猜,只是乔苑林不确定今晚是盯梢,还是逮人。他明知梁承会烦,仍忍不住说:别去,行不行?

梁承脱开他的手,说:少管闲事。

乔苑林道:你非得去追债么,上一次受伤才过去多久,别干这种危险的活儿了。

梁承说:你管得太宽了。

我知道,咱们没熟到那份上。乔苑林顿了一下,那我怎么做能跟你更熟?

梁承回答:够呛,差四岁有代沟了。

走廊没开灯,梁承大步穿过一条窄长的黑暗,把乔苑林抛在亮光里。手臂内侧,沾着一点对方掌心留下的锈斑。

长林街上的店铺络续打烊,晚屏巷中的家家户户也逐渐灭了灯火。

乔苑林赶在便利店关门前买了一只灯泡,大瓦数,回来换掉旧的。他用新沐浴露洗澡,真的很香,早知应该把梁承熏晕。

一过凌晨,老城区变得半死不活。

梁承绕过大半个平海,四肢吹得发麻,中途在加油站停留,他打开微信,除了委托人的转账没有其他消息。

目的地是一处公租房,一切还算顺利,没发生口角或肢体冲突,找到人就交了工。

应小琼叫他去大排档吃消夜,他没胃口,凌晨三点一路飞驰,加满的油又耗尽了。

摩托车慢下来,在巷口彻底熄火,梁承把车停在墙边,勾着车钥匙和头盔缓缓地走回去。

几十米的昏暗走完,到小楼一侧,梁承不禁站住,小小的门庭里,一盏白炽灯亮得晃人眼睛。

灯下门前,乔苑林坐在小板凳上,疲倦,苍白,执着,膝头平摊着翻掉页的法语单词本。

乔苑林在寂静里等过医院加班的乔文渊,也等过电视台赶稿的林成碧,耐心锻炼得和黑夜一样长。

梁承看了他一会儿,走过去蹲下身,与他平视。

离近才看清,乔苑林裸露的皮肤上叮了许多蚊子包,眼尾也有一颗,他痒,粗暴地抓了几下。

梁承制住他的手,没用力,说:你是不是有病?

乔苑林翻过一页书,嘴硬道:我不是在等你,是为了准备法语考试。

梁承说: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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