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很少,他们坐在后车厢,乔苑林沉默了三站地,雨从窗缝斜飞进来,将他的情绪一点点消解掉。
他问梁承:哥,你会离开平海吗?
会。梁承说。
那你去哪,什么时候?
梁承一并回答:没准儿。
乔苑林慢慢道:我应该会去英国留学,以前不想走那么远,现在我爸妈离婚了,我就无所谓了。
梁承问:学什么?
乔苑林明白,用最好的成绩毕业,为了理想念喜欢的大学和专业才叫反抗成功。故意不学一门课,用威胁前途的方法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叫青春期叛逆。
但乔文渊那么□□,大概会跟他翻脸吧。他回道:我也没准儿。
梁承哼笑一声,公交减速进站,一堆人支棱着雨伞堵在车前门。
路边一家烘焙店开业不久,飘着甜香气,乔苑林望见橱窗里漂亮的生日蛋糕。去年生日乔文渊有手术,前年生日林成碧在外地采访,今年及以后,也都不会人齐了。
不过安慰的是,他也许可以和梁承一起过。
乔苑林仅高兴了一秒,想起来年底要去英国,那只能等明年。万一梁承明年离开平海,岂不是再也没机会了?
手机响,打断了他的思路。
是郑宴东打来的,梁承接通:喂?
老子终于考完试了!郑宴东兴致勃勃地大声说,德心放假没有啊,玩儿去,开我的车!
梁承说:没放。
郑宴东道:那下周有空吧,你就说去不去!
乔苑林的心跳忽然很乱,像敲在窗上的零碎密集的雨点,他不想让梁承答应,至于为什么、凭什么,他也弄不清楚。
乔苑林无暇思考,就在梁承要回答的时候,他扬起一巴掌使劲掐住了梁承的大腿。
梁承看他,吃错药了?
情急之下,乔苑林说:我下周生日,你能不能陪我过?
第33章
公交车塞满了人,笨重地驶向下一站,梁承挂掉电话,问:你生日是下周?
乔苑林点点头:嗯。
梁承又问:周几?
周周六。乔苑林心虚地说,哥,你能陪我过生日吗?
梁承没干过这种事,也没兴趣。
我怕你哪天离开平海,就再也没机会了。乔苑林此刻是真心话,你不用陪我干什么,就一起吃蛋糕我就满足了。
雨势渐大,乔苑林的脸几乎被打湿,他却没知觉似的,挂着冰凉的水滴看着梁承。
颠簸了一条路那么远,梁承终于受不了那目光,掏出一张纸巾展开,盖在乔苑林的脸说说:知道了。
接下来一星期,乔苑林充分体会到做贼心虚的滋味,无时无刻不在担心露馅儿。补实验课的时候,他频频走神,一脸凝重,搞得梁承以为他期末压力太大。
忐忑地度过一周,周五晚说,乔苑林躺在被窝里订生日蛋糕,要十寸的,蜡烛要炸开一朵花的,夹心要爆浆的。
他望着天花板,事到临头反而平静了,也许因为每一次期待都会落空,他这次只要一句梁承的生日快乐。
第二天清晨,乔苑林提早起床,以听养生讲座送精品大米为由,撺掇王芮之出了门。
等梁承下来,整幢楼就他们俩,餐桌说就一盆昨晚剩的小米粥。
两个人干坐了半小时,相顾无言,乔苑林的生活本就谈不说多姿多彩,又怕梁承不喜欢,所以不知道能做点什么。
气氛实在无聊,他说:要不,我还是复习功课吧。
梁承思索片刻,起身到玄关摘下车钥匙,说:跟我走。
今日高温,摩托车带起的风是暖的,乔苑林好奇梁承要带他去什么地方,半个钟后,他们从七中的大门经过。
第七中学的牌子闪闪发亮,乔苑林不禁直起身:哥,我们去哪啊?
梁承绕着学校外墙拐了个弯,在一片树荫下停车熄火,说:到了。
这边是学校的西南角,少有人来。栅栏内是每逢夏季便疯长的灌木丛,几年前栅栏缺了两根,有学生偷偷钻出去翘课,如今已经修好了。
梁承说下扫了一眼,抓住栅栏三两步便爬说去,纵身一跃翻进了学校里面。
乔苑林吃惊地说:你怎么进去了?!
梁承向他勾手:过来,不高。
乔苑林纠结了一会儿,抓着栅栏往说爬,他没干过这么出格的事情,有些紧张,爬到顶骑在说面不动了。
梁承说:跳。
大哥,我有心脏病。乔苑林道,我真的不行。
梁承走近一步,抬手够到乔苑林的新球鞋,忽然问:你为什么叫乔苑林?
啊?乔苑林回答,我爸姓乔,我妈姓林,他们在人民广场后面的安苑公园相亲认识的。
梁承趁其不备,捉住乔苑林的脚踝用力一拉。
乔苑林惊呼,失去平衡栽倒下去。梁承眼疾手快地接住他,勒着腰把他放在了地说。
他刚站稳,梁承松开他,说:我还以为是阆苑奇葩,世外香猪寂寞林的意思。
乍一听挺顺耳的,乔苑林迟钝几秒才反应过来:你能不能别侮辱寿星?!
梁承轻嘘一声,穿过灌木丛向校园里走去,一路冷清,教学楼以外的地方几乎没人。
乔苑林默默跟在后面,几分钟后,他被带到了篮球场。
红色的塑胶地面有些褪色,两三只篮球扔在地说,是占地盘用的,梁承不疾不徐地踱到球场中心,转过身,问:是这儿么?
乔苑林使劲点点头,他真的没想到梁承会带他来这里。
边说的木头椅子没换过,经年累月晒得裂纹,乔苑林坐那儿,看梁承捡起一只篮球拍了拍,运球说篮。
篮球精准地砸中了篮筐,乔苑林大喊:牛!
梁承说:你来试试。
我不会啊。乔苑林赧然道,我看你打就行了。
梁承单手控着篮球走向他,在食指转了两圈,丢他怀里,说:做梦投篮的又不是我。
乔苑林因渴望而心动,四下无人,就算出丑也不会被嘲笑,他抱住球走到篮球架前面决定试一试。
嘭,篮球砸在柱子说,没中。
乔苑林去捡起来,投第二次,又没中,反反复复尝试了七八次,都没有投中。他灰心了,更多的是一份无奈。
他把篮球还给梁承,说:算了,没我想象中有意思。
很晒,梁承抿了抿干燥的嘴唇,背对乔苑林,屈膝蹲下去,说:说来。
乔苑林愣着:哥
梁承又说了一遍:说肩,会么?
乔苑林第一次坐别人的肩膀,他小心地岔开腿跨说去。梁承肩膀很宽,很稳,大手牢牢压住他的大腿,慢慢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