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苑林问:阴天下雨会不会疼?
没事。距离缩短为一臂远,段思存抬起头,梁承。
梁承揣着大衣的口袋,沉默省略掉寒暄,事不关己的态度惹得乔苑林冲他使眼色。他权当没看到,说:咱们该走了。
这个时间段出租车在交接班,很难打到,乔苑林估计段思存无法自己开车,说:段老师,有人接你吗?没有的话我们送你?
段思存说:好,谢谢你们。
奔驰滑入宁缘街的车河,没开音响,只有导航的温柔女声,梁承把着方向盘一言不发,段思存坐在后车厢也没有开口。
气氛比天气更冷,乔苑林兀自关心道:段老师,你离开德心这些年还当老师吗?
段思存回答:我回大学任教了,算是老本行,出车祸后就提前退休了。
您还记得德心的学生吗?乔苑林说,同学们都出国了,就我没走。
段思存叹了口气:是啊,物是人非。
比起当年严格又狡猾的金牌教师,段思存如今锋芒尽收,言辞间甚至有些颓丧。乔苑林感觉得到,从副驾上扭过头,说:段老师,我真的成了一名记者。
段思存冲他笑了笑,是以往不曾展露的和蔼。
虽然大家分开了,但每个人都在好好生活呢。乔苑林努力调解氛围,而且我和我哥都在啊,咱们这不就遇见了?
梁承打断他:要拐弯了,坐好。
导航结束在一处环境不错的小区,驶到楼下,梁承停稳但没熄火,好像只是跑了趟活儿的出租司机。
段思存主动道:去家里坐坐吧。
乔苑林已经解开了安全带,他无意做客,是怕对方腿脚不便想送一下,闻言看向梁承征求意见。
梁承说:不打扰了。
没什么打扰的,我就一个人。
乔苑林有些意外,斟酌地问:段老师,你的家人没在身边吗?
我离婚了。段思存语气坦然,稍停了几秒说,没有要孩子。
梁承觑向后视镜,余光里是乔苑林等他答应的单纯表情,太阳穴轻微鼓胀,他抬手掐了一把,将车子熄火。
房子占据一二层,是小复式,有个足够晒太阳的迷你小院,适合老年人慢节奏的生活。
家政阿姨两天来打扫一次,此时没人,段思存打开灯,一只活泼好动的边牧从飞奔过来,冲淡了房子里的冷清。
乔苑林从小被禁止饲养任何宠物,难免稀罕,说:段老师,你不像喜欢养狗的。
养个活物没那么孤单。段思存苦恼地说,这家伙精力无穷,我出车祸就是因为它挣脱了绳子,跑马路上去了。
乔苑林蹲在地板上逗狗,问:它叫什么名?
段思存道:橙子。
啊?乔苑林笑得比边牧还欢实,低烧的脸红扑扑的,故意咬重字音向梁承挑衅,橙子?橙子!
有人陪玩边牧就疯了,叼着乔苑林的袖口不肯撒,半托半拽地上了二楼。
客厅只剩梁承和段思存,霎时悄寂。梁承伫立在进门不远,没有坐一会儿的想法,似乎随时会转身离开。
段思存挑明去医院的目的,说:去之前在想会不会是同名同姓,想试试运气,没想到不但碰见了你,还有苑林。
梁承道:这么巧你救助了那个孩子。
其实并非完全的巧合,段思存已经救助了许多年,为许多贫困家庭的孩子或弃婴解决了医药费,他说:我一个人用钱不多,也想通过这种方式
梁承不感兴趣地撇开脸。
段思存没有说下去,当年梁承不告而别,他的心境经历了几番变化。他总是想,梁承有没有继续读书,从事哪种工作,有没有可能实现理想成为一名医生。
今天一切得以证实,他无需再幻想,也想象不出梁承从当时的处境走到这一步,付出了多少努力。
连语言都显得苍白,段思存问: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梁承说,平静得不带丝毫情绪,比八年前的态度愈加生疏,我开始了新生活,过去发生的一切我都放下了。
楼上咣当响了一声,梁承终于离开原地,走到楼梯前。
段思存在背后叫他:梁承。
梁承停下来。
将近六十岁的面孔,卸下伪装了半辈子的教授风度,只余一把心酸,段思存说:今天你都没叫我一声。
你希望我叫你什么?
梁承微仰着下巴,满是嘲弄:段老师,你不是听了好几年么?
边牧从楼梯上狂奔下来,哈着气,乔苑林跟在后面,支棱着被舔了一层口水的手指,他追得急,最后两阶扑了下去。
梁承稳妥地接住他,转眼神色如常:小心点,刚才摔坏东西了?
没有,是橙子的弹力球。乔苑林的视线越向沙发,察觉段思存的表情不对劲,哥,你跟段老师在聊什么?
梁承说:没什么,我们该走了。
乔苑林想把手洗干净,可是梁承说走便走,他只好跟上,一边回头道别:段老师,那我们先走了,有机会再来看你。
段思存笨拙的腿来不及站立,静坐在沙发上目送。上了车,乔苑林挤了点消毒洗手液,揉搓着回望一楼的窗户。
梁承毫无留恋地发动引擎,面色冷峻,行事风格如同回到了八年前。
乔苑林想不明白,那年梁承离开后不单是他备受打击,段思存也异常难过,状态特别差,班上同学误会段思存家里出了事情。
半路,他忍不住道:你为什么对段老师那么冷淡?
梁承不作声,只专心开车。
段老师真的很器重你,虽然八九年没见情谊淡了,也不能太生疏吧。乔苑林继续道,其实你当年对他就有些冷漠,不像学生对老师的态度。
梁承开了口:别再说他了。
我只是觉得,乔苑林解释,过去你心里介意坐牢那些不好的事,生活没着落,所以难以面对喜爱自己的老师,可现在都过去了。
梁承说:乔苑林,停。
我看得出来段老师见到你很开心,这么多年来,他培养了多少学生,最中意的一直是你。
梁承音色低沉:那是他的事,我没兴趣关心。
为什么?咱们走的时候他很难过。乔苑林有些激动,他出车祸瘸了一条腿,这把年纪一个人,连陪伴的家人都没有。
梁承斩钉截铁:那是他的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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