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辞在旁看着他们手舞足蹈笑到眼泪飞溅的模样,活像在看一群猴崽子,心中好笑之余也颇为意外,着实没料到这渡梦仙宫里会是这般轻松热闹的氛围。
说起来,这氛围竟还有几分藏灵秘境的遗风当年师父鹊近仙与弟子相处时便是眼下姬无昼这般态度,自在随意不拘小节,一众弟子围聚在他身旁没大没小嬉笑吵闹那是常有之事。
众弟子笑闹了半晌才停下,而被他们取笑的大弟子则撇嘴翻着白眼一副我不跟你们计较的模样,直至众人笑完才乐呵呵看向鹿辞道:那这位以后便是我们小师弟了?
姬无昼看向鹿辞沉默片刻,似是在考虑什么,而后忽地一弯嘴角:不,是小师叔。
啥?!
众人一脸五雷轰顶的表情,鹿辞也是面色一变,却听姬无昼漫不经心道:我看他甚合眼缘,打算过几天拜个把子。
鹿辞暗自松了口气,其余众人则惊悚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被这天降师叔打了个措手不及。
过了好半天,他们才终于勉强接受了事实,其中一人呵呵干笑两声道:那这位小师叔尊姓大名?
得,又来了。
鹿辞心中默哀一声,认命道:宋钟。
众人石化。
那发问之人的嘴尴尬地张了半天,好容易才干巴巴挤出一个字:啊
正在这时,大殿角落传来清冷一声:宫主,属下有要事禀告。
鹿辞转头看去,便见一黑衣男子正垂首抱拳站在那里,面色严肃恭敬,完全不似这帮大大咧咧的弟子。
姬无昼起身朝他走去,行了几步忽又停下,回头对东瓶道:看着他们别聊太晚,散了送他去玉鹿阁。
听到玉鹿阁三字,众弟子皆是挤眉弄眼地相互看了看,东瓶也是稍一怔,这才点头道:是。
目送姬无昼随那男子离去后,鹿辞收回目光问道:他是谁?
他呀?东瓶道,他叫南桥。
嗐!你这么说他能明白么?大弟子嫌她解释不清,自告奋勇道,咱们宫里啊有四位掌事,东瓶西镜南桥北雪,东瓶呢,就是你面前这位姐姐啦。
他眨着眼冲东瓶抬了抬下巴,又道:西镜和北雪二位姐姐这次都跟师父去了东海,你应该也见过了?
鹿辞立刻回忆起大典时站在姬无昼身边的两名白衣女子,难怪她们当时朝姬无昼行礼会称他宫主而非师父,原来她们并非弟子而是宫中掌事。
大弟子继续道:剩下的南桥就是刚才来的那位了,他比所有人来得都早,应该算是师父的心腹!
听他这么一说,鹿辞莫名想起了海岸酒肆那小厮口中的哥哥,会不会就是这个南桥?
他垂眸思索片刻,再一抬眼却发现众弟子正在沉默地相互递着眼色,似乎是在相互推脱着什么。
鹿辞不禁有些茫然,静等了许久才听大弟子清了清嗓子迟疑道:那个我们有个问题啊。
此前大弟子一直显得颇为爽快,鹿辞不知他为何突然变得这般欲言又止,道:你说?
不过问了你可别介意哈,大弟子讪讪挠头一笑,你是怎么去的悬镜台?
鹿辞顿时恍然:逐赦大典名为大典,实际上却还是悬镜台对犯人的一种处决,而悬镜台中关押的都是身负命案之人,这一点恐怕人尽皆知。
如今他宋钟虽然在大典中胜出,名义上是前罪尽释重新做人,但毕竟曾经是重犯,这些弟子不可能对他过往所犯之罪毫不在意。
不过,宋钟所做之事在鹿辞看来并不丢人,甚至如果易地而处他恐怕也会这么做,所以他丝毫也不觉难以启齿,将他在镜池幻境中得知的往事稍稍整理了一番后坦然告知了众人。
我操!杀得好!大弟子愤然拍腿。
就是!这种老畜生就该千刀万剐下油锅!其余弟子也纷纷义愤填膺。
东瓶同样面露愤慨,片刻后又叹了口气,换上微笑安抚道:好在如今一切都过去了,往后你就把这儿当成自己家,安心住下便是。
大弟子道:对对对!小小师叔,往后咱们不提这些糟心的了。对了,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吧?我叫陆雁书,大陆的陆,大雁的雁
大叔的叔!众人抢答。
滚滚滚滚滚
众人嘻嘻哈哈吵闹一番,接着纷纷自报了家门,而后又开始好奇地打听有关逐赦大典的过程,直至东瓶忍无可忍勒令他们赶紧回屋睡觉,众弟子这才意犹未尽地各自散去。
仙宫院内,月下飞雪。
领着鹿辞去玉鹿阁的路上,东瓶告诉他这玉鹿阁便是姬无昼在仙宫的寝殿,虽分为里外两间,但外间却一直空着,姬无昼的意思大概就是让他先暂住在那里。
穿过一处回廊时,东瓶忽地想起了什么,道:对了,既然你往后要在宫主身边,有些事我得先交待给你。
鹿辞点了点头,东瓶道:宫主平日起居倒也没太多规矩,只一点,他每夜子时就寝,所以在子时之前,你要先替他暖好床。
暖床?鹿辞诧异道。
东瓶挑了挑眉:嗯。
鹿辞噎了片刻,懵道:怎么暖?
东瓶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上下打量他一遭后暧昧而又玩味地笑道:你说呢?
鹿辞霎时无语,半晌后才不死心地问道:那在我来之前都是谁给他暖?
东瓶漫不经心道:谁当值谁暖咯,有时是我,有时是西镜或北雪。
鹿辞看着她理所当然的表情,心中顿时一阵腹诽:姬无昼你可真行!你这渡梦仙宫都是些什么歪风邪气?连姑娘家都如此不拘小节?!
片刻后,二人行至一处高大殿门前,东瓶努了努嘴:喏,就是这儿了。
鹿辞抬头一看,果见门头红木匾额上书玉鹿阁三个鎏金大字。
东瓶拍着嘴打了个哈欠:你进去吧,我走了。
说罢,转身便往别处行去。
鹿辞目送她远去,这才回首推门而入,刚一迈过门槛便被一股强烈暖流包裹。
所谓的外间床榻桌椅一应俱全,地上铺着厚厚毛毡,四方墙角炉火旺盛,炉上空气在热流中颤颤晃动。
合上屋门,鹿辞解下鹤羽长袍搁在榻上,而后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拎着先前姬无昼给他的那几只陶罐。
盯着陶罐看了片刻后,他侧身在榻边坐下,掀开了其中一罐上的红绸小心翼翼凑到鼻边闻了闻,却并未闻到预想中的古怪气味,反而嗅到了一股淡淡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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