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尘垂眸,鸦翅般的睫羽掩住了眼中情绪。
以前,他以为这天极峰上的人,虽然同他没有血缘关系,却是他这辈子最亲密无间的亲人。
后来他才明白自己有多可笑,那所谓的亲人,原来是一群阴冷可怖的怪物。
他们冷血无情,自私残忍,一副副完美无瑕的面具下不知藏了多少阴狠歹毒的手段。而他在有能力彻底反击之前,必须有足够的耐性,和那些人周旋。
为了让自己斩断枷锁,彻底自由,亦为了护住那个看起来凶的不得了,却是唯一真心待自己的少年。
夜深了。
常年栖息在天极峰的那只仙鹤盘旋飞进栖雪居,优雅的收了翅膀,落在屋檐一角,矜持的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叫。等了片刻,屋中却不见有人出来,甚至连烛火也已经熄灭,仙鹤歪了歪脑袋,顿时有些丧气似的,拍着翅膀闷闷不乐的飞走了。
殷迟走进院子,一张脸青白一片,浑身被寒水浸透,衣襟处还有未融化的冰渣。
其实一个很基础的口诀就能把身上的衣服弄干,让自己不那么难受,殷迟却没那么做。他走到门前,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瓷瓶,把里面的生灵水浇到芭蕉叶上,然后轻轻推开门进了屋子。
屋里烛火已熄,视线昏暗一片,嗅觉因此变的分外灵敏。
殷迟闭上眼,轻轻吸了口气,只觉满鼻满腔都是一种淡淡的兰草香,分明是沁人心脾的幽冷味道,却如一团烈火涌入心肺,烧的他胸腔灼灼发热,连方才被寒天瀑冻僵的痛苦都感觉不到了。
他抬脚往最里面的居室走去,一直来到那人床前。
师兄,他哑着嗓音小声唤,你睡了吗?
黑暗中看不清晰,床榻上似乎有一道白,一动不动的卧在那里。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殷迟说着,哆嗦着打了个喷嚏,声线因冷而轻轻发颤,听起来分外可怜,师兄,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听你的话,在瀑布下乖乖待了五个时辰,身上冻坏了好几处地方,真的好疼啊
床上还是没有动静,殷迟心里好像有蚂蚁在咬,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我太冷了,今晚和师兄一起睡可以吗?
等不到答复,他已没了耐性,胆子在黑暗中被欲望胀大,直接纵身往床上扑去。
反正,师兄无论如何也不会真的同他生气的
咚的一声闷响,他扑在一片硬硬的空落落的床板上,再定睛一看,才发现之前那片白原来是薄被。
殷迟:
人呢???
你怎么来了??
薛朗打开门,脸上一片震惊。
许是到了夜晚的缘故,孟尘换下了太玄弟子上课穿的天青色制服,穿了一身素色衣衫,整个人的气质更加干净出尘,映着身后皎洁柔和的清辉,恍若月神下凡。
孟尘冲他微微一笑,礼貌问道:可以让我进屋说吗?
薛朗盯着他,本想立刻把这名不速之客赶出去,然身体的反应比大脑更快一步,手掌已经不由自主的把屋门敞开了。
敞的很大,差点把门轴掰断的那种。
孟尘忍不住又笑了笑,抬脚迈入了屋中。
薛朗:
他眼中划过一丝懊悔,但事到如今又不能再把人赶出去,只好回身关上屋门,跟着孟尘进了屋里。
还住的惯吗?孟尘四处打量了片刻,问,有没有缺的东西?
没有。薛朗一脸不耐烦,修仙之人,哪有这么多穷讲究?就你事多。
孟尘也不与他争辩,只是将手里拿着的一个小包袱递给薛朗。薛朗狐疑的瞅了眼那包袱,伸手接过来打开,发现是一套叠的齐齐整整的天青色制服。
太玄宗弟子平日上课修习都要穿制服,这是给今年入门的新弟子准备的,我帮你领回来了。孟尘解释,穿上试试,看合不合身?
不用穿,只是大体一眼,薛朗就能看出这校服正适合自己的尺寸。
但问题就在这里
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
孟尘眨了下眼,道:新弟子入门的时候,不是统计过身量体重吗?
薛朗一想,确实是。
他悄悄松了口气,在心里暗骂自己犯神经病胡思乱想。
当然,上午在寒天瀑,你裸着上身的时候,我也看到了。孟尘见好好的少年突然肉眼可见的变的僵硬,心想像这般年纪的男孩子,大都自尊心很强,比较在意外界的评价,于是细心的补充道,身材不错,看起来很有力量。
这句夸赞倒是真的。孟尘回想了一下薛朗的身材,甚至还略微升起了些羡慕。
他自己或许是体质原因,纵使日日练剑,身材还是有些单薄。薛朗的就不会,肩膀和腰腹的肌肉结实又漂亮,想必是勤勉锻炼的结果。
他夸完,却发现小师弟神情有点不对。
那张俊脸肉眼可见的加深了颜色,拿着校服的手也越攥越紧,越来越用力,然后嗤拉一声
从领口处裂了个大洞。
第5章试炼
孟尘:
薛朗: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薛朗连忙松手,但已经晚了。
他只好恶人先告状:这这什么质量?堂堂太玄宗,做衣服就不能用些好料子吗!?
确实不是最上等的布料,但日常穿,已经足够了。孟尘也有点懵。虽说制服不至于像防御法器那样,不怕水浸不怕火烧,但也不至于那么轻易就被撕破。
嗯,小师弟,力气还蛮大的哈。
我去给你换一件吧。孟尘伸手去拿,薛朗却抱紧那衣服后退了一步,道:不用,我就要这件。
孟尘:已经破了,你怎么穿?
不要你管。小恶犬凶巴巴说,我就要这件!
孟尘有些无奈的看着他。但他知这小师弟脾气固执,决定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于是不再劝,只道:天工坊还有新的制服,如果需要,拿着弟子牌到那里去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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