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一同前往秀水山的弟子有十几个,各个峰都有,薛朗大都不认识,但他们都明显认识他,时不时向他投来几道目光,再低低私语几番。
薛朗不用刻意听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毕竟这门派中的弟子十个里有九个都是孟尘的仰慕崇拜者,他却胆敢给孟尘泼脏水还连累对方挨罚,这些弟子必然不会待见他。
晦气!一道男声愤愤响起,尽是浓浓的不满,居然和这种卑鄙的东西分到一起,真是倒霉透顶!
虽没有指名道姓,但对方一边说着一边仇恨的盯着薛朗,就差把贱人二字怼在薛朗脸上了。薛朗从草堆里拾起一个香蕉皮丢入袋子里,抬起头望过去,只见说话人是个年轻男弟子,身材微胖,一张脸白面团似的,五官也生的和和气气,看起来应当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却没想到开口说话如此不留情面。
见薛朗看着他,那人的神情更愤怒了:怎么,我哪里说的不对么?孟师兄好心好意邀请你进入天极峰,这是多大的殊荣!你不感恩戴德就算了,居然还敢反咬一口!孟师兄怎会收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他越说越气愤,一张脸涨的通红,抬脚冲薛朗走来,看起来恨不得亲自收拾收拾这个狼心狗肺之人。其他弟子连忙上前拉住他:童师弟冷静!门派内禁止打架斗殴,你也想去执法堂挨鞭子么!
几人拽着那弟子去了别处,另有一男弟子过来同薛朗解释:童仲就是那个样子,他是门派中公认的孟师兄的头号拥趸者,你又做了那些事,所以他的态度有些激动你别太在意。
虽然薛朗当日诬陷了孟尘,但又主动开口承认错误并领罚,故一些弟子觉得他虽心眼小了些,但起码敢作敢当有骨气,还是愿意同他结交的。薛朗向对方道了谢,主动和众弟子分开行动,去另一个方向清扫垃圾了。
一中午过去,清扫工作完成的差不多,薛朗准备找个地方坐下歇歇,没想到又碰见了童仲。
童仲没发现他,正独自一人坐在一块背阴的石头上,捧着本什么东西在看,神色专注,堪称痴迷。薛朗本打算直接掉头走人,但他目力好,不经意瞥了一眼那书本,发现内容好像有些不对。
童仲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手中的画册,冷不丁画册被人陡然抽走,他一怔,随即像被抢走了最心爱最贵重的宝物一样,暴怒着跳起来:还给我!!
薛朗挡住对方的拳头,紧紧盯着画册他方才没看错,这上面画的人,竟是孟尘!
画者笔法精妙,将那神仙般的人物画的惟妙惟肖,显然是对对方进行了长时间的关注,才能把眉目间神韵刻画的入木三分。可不知怎地,薛朗却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气,他迅速的向后翻那画册,只见上面画的无一不是孟尘,负手站立的、提笔写字的、垂目沉思的、回眸浅笑的百般姿态,不一而足。再往后看,画上却突然出现了两个人,是在一片桃花林下,两人含笑把酒而饮,一人是孟尘,另一人正是童仲。
可这不对。薛朗脑中飞速想,他之前从来没见过童仲这号人,更没见过孟尘和对方有任何交集,怎可能像画中如此亲密的模样?
所以,这些画上的内容,全都是对方幻想出来的!
这是我的东西,你快还给我!!
童仲双目赤红,活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冲上来要和薛朗拼命。但他出身玉华峰,不善武斗,修为亦不高,无论如何也近不了薛朗的身。
薛朗心中不祥感更深,深锁着眉迅速又往后翻了一页,脸色顿时变的铁青。
画上仍是孟尘,上身却未着衣衫,一头乌黑长发蜿蜒披散在背上,周围水雾弥漫,竟是在沐浴。
薛朗在童仲的尖叫中一道燃火符将那画册烧了个干干净净,然后骤然转身揪住童仲的衣领把他摔倒在地,右手握拳狠狠的挥了上去!
第13章送花
说!你们到底为什么私自斗殴!?
执法堂正堂中,傅严瞪着面前两名跪着的弟子,尤其是右边那个个头高的,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尤其是你,薛朗!上次的三十鞭太轻了是不是?伤疤没好就又开始闯祸,你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薛朗跪的挺直,闻言眼中怒火翻腾,咬牙切齿道:他该打。
你!!傅严气的一个倒仰,殴打同门你还有理了?那你说说你为何要打他?
薛朗却闭嘴不说话了。
傅严在太玄宗待了这么多年,甚少见如此冥顽不化的弟子,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只好转头问另一个:你说!你们究竟为何私自打斗?
相比薛朗,童仲的状态看起来要凄惨太多,他一张脸本就像个白面团,如今和发酵了似的肿了好几倍,一块青一块紫,眼圈乌黑,嘴角渗着血,几乎要辨不出原来的样子:回长老,嘶是薛朗先抢我东西,而且先主动出手打我的!
傅严质问薛朗:事情可如他说的那样?
薛朗沉默不语,看神态是默认了。
我再问你一遍,你究竟为何要与童仲动手!?
薛朗依旧一字未发,傅严的耐性总算告罄,硬声下了决断:关禁闭室十二个时辰,给我在里面好好反省反省!
禁闭室是比思过崖更让人难以忍耐的地方。思过崖就是一片悬崖,虽然环境清苦了些,但忍忍也就过去了;禁闭室里却什么都没有是真的什么都没有,门一关,连一丝光都透不进去。在漆黑的、没有一点声音的小房间里肚子待上十二个时辰,是一件十分难熬的事,故太玄宗弟子最惧怕的惩罚之一便是被关小黑屋。
薛朗没说什么,只是起身时又冷冷看了童仲一眼,便跟着领路师兄去了禁闭室。
进去之后他才发现,这禁闭室除了没有光线和声音外,还有一个很变态的设置,就是无法入定。
入定修炼是修仙之人的基本功,入定之后会心无旁骛,感受不到外界环境和时光流逝,别说十二个时辰,便是十天半个月,也是闭眼睁眼间就过去了。可在这禁闭室里,薛朗却发现他完全无法进入入定状态,同时也无法产生任何睡意,也就是说,这十二个时辰他除了枯坐着反思外,啥也不能干。
薛朗:
太变态了他忍不住咕哝了一句,却又无可奈何,只好摸索着靠在一面墙壁上,抱着手臂合上眼皮,在脑子里默默计算时间。
大约过了三个半时辰,他有点受不了了,正有些心浮气躁时,突然听得耳畔有人在轻轻叫他:薛朗。
薛朗很淡定的没去理会。
一定是幻听了。
不然怎么可能听到那个谁的声音?
睡着了?应该不能睡觉才对啊。那个声音再度小声响起来,薛朗,能听见我说话吗?
薛朗终于睁开眼,看见一片黑暗中,一只纯白的、小小的纸鹤在他面前轻轻飞舞,翅膀挥动间在空中留下一道道银白色的荧光,像一个个亮晶晶的小星星。
你薛朗愕然看着这只眼熟的纸鹤,孟尘?
是我。小纸鹤扇了扇翅膀,绕着他飞了一圈,你还好吧?
我没事不是,你怎么让这纸鹤进来的!?不对,怎么进来的也不是重点,关键是这么做绝对是违规的吧?
纸鹤安静了一瞬,然后若无其事的换了个话题:我听说你和其他弟子打架了?怎么回事?
薛朗撇开脸:没什么。就是看他不顺眼而已。
我觉得不是。纸鹤小声说,你不是那样的人。
薛朗皱了皱眉,烦躁道: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反正和你没关系。你赶紧走,别在这扰我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