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然间,那些和明殊的过去在脑海内闪过。
前一世,虽然是作为炉鼎被送到明殊手里的,可那段时光真正算起来也没吃什么苦头。
只是沈连宇心里却是一直紧绷而疲惫的。
他们的关系十分明确被采补的炉鼎,和拥有炉鼎的主人。
西荒漠的妖族并不像东麓州的人修一样,有一套所有人都默认遵守的规则,这里唯一的规则就是拳头大的人才有说话的资格。
明殊是虎妖一族数千年难得一见的返祖者,一出生就觉醒了白虎血脉,正是因此,在日渐落魄的虎妖一族,他成为了全族的希望,背负着整个种族复兴的重担。
在常年的逞凶斗狠中,明殊变得沉默而暴戾,初见时他恶劣的态度也给沈连宇留下了很差的印象,因此,为了少被咬几口,他虽然居住于明殊的殿堂内,却从不主动和他讲话。
此外,明殊比起人身也更爱用白虎真身在领地内休息,沈连宇看着那只人高的大老虎更没了沟通的兴趣。
但为了捍卫虎妖一族的利益,明殊经常会带着一身伤回来,每当这时,就是他需要沈连宇的时候了。
灵力充沛的天阴之体的鲜血,对受伤的妖族有加快疗愈的效果。
除了被送来的第一天青年落过两滴泪,之后每次明殊去找青年治伤,他都会平静地拨开衣服,主动递出那白皙又纤细的手腕,任由他咬破皮肤,犬齿刺入血管。
青年身为炉鼎,就像是囚笼里的夜莺,没有选择的余地,也逃无可逃。
他总是不声不响的,在明殊带着伤归来时默默出现,在他吸完血闭目疗伤时,又悄悄消失。
活得像个毫无存在感的幽灵。
二人关系的改变,始于周遭妖族的一次算计。
那时,明殊已经距离突破合道期很近了。
也正是因为明殊的飞速进步,领地与虎妖一族相邻的几个妖族纷纷感受到了威胁,经历了一段时间的筹谋,趁着明殊离开虎妖一族地盘的时机,联手对他进行围剿。
可白虎血脉到底不凡,明殊用出了以前从未展露过的天赋神通,拼着损失半身的精血,冲破了包围网,回到自己的领地。
强撑着回到领地的明殊已经到达了极限,刚落地就昏迷了过去,昏迷前的他,还在担忧那个人族奴隶会不会借着这个时机落井下石。
可沈连宇并没有这么做。
明殊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铺着兽皮的王座上,脑袋下是人族柔软而温热的双腿。
那个看上去柔弱得一碰就碎的小奴隶,手里正握着一把匕首,往自己右手手腕上狠狠来了一刀,而后将手腕悬在他的脑袋上方。
鲜血滴滴答答的往下落。
明殊舔了下唇,一嘴的血腥味。
青年见他醒了,抬起眼眸,冷冰冰道:张嘴。
说完,他面无表情地在已经有些愈合的刀口上又来了一刀,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加浓郁,隐约间,空气中浮现出一股若隐若现清幽的兰花香味。
明殊对这股味道非常熟悉,他在外对其他妖族炫耀自己的人族炉鼎时,就是这样说的
人族的奴隶,连血都是甜的。
明殊有些动容,不解地问:为什么救我?
青年明艳的面容上有淡淡的不耐:别想太多,为了自保而已。
青年并不想永远被关在西荒漠的一隅之地。
他落到明殊手里后,这只大块头并未对他的行动有太多限制,他也曾趁着明殊不在,独自在明殊洞府之外的城镇闲逛过可那感觉却并不好。
妖族看他的眼神,带着□□裸的仇恨和贪婪,像是每个人都恨不得扑上来生啖其肉。
起初,青年不知为何妖族会是这种态度。
他花了很长时间和平常前来送饭的小妖打好关系,才逐渐对西荒漠的妖族了解一二
妖族并非是自愿留在资源贫瘠的西荒漠的,他们是在万年前,被人族的大能驱赶到这里的。
这些年间,残存的妖族为了争夺匮乏的资源,于西荒漠厮杀得极为激烈,他们并非不眼馋东麓洲这等膏腴之地,只是万年前残留的阵法把大部分妖族圈禁在西荒漠,而有实力越过阵法的大妖,却又因数量稀少,根本无法与东麓州的人修抗争。
因为这些过去,大部分妖族对人类都极为仇恨。
而更让青年头疼的是,不知怎的,他是天阴之体的消息泄露了,导致不少妖族都对他起了贪婪之心,只是此地是明殊的地盘,惧于他暴戾的声名,才没人敢对他出手。
也正是因此,在没做好逃离西荒漠的万全准备之前,青年跟明殊妖王完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明殊死了,他也不会好过。
所以在明殊满身是血地倒在门口时,他几乎不需要犹豫就做出了救他的决定。
青年自然不会把心里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完全告诉明殊,可就在这件事发生之后,明殊对他的态度开始有变化。
以前,二人几乎从不讲话,可在那之后,明殊经常会溜达到他面前,无视他淡漠的面容,絮叨一些自己的事。
与此同时,找他吸血疗愈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有些小伤,明殊直接靠着妖族强悍的身体自愈了。
往往这种时候,青年都会做一个合格的听众,因为他迫切地想要更深入的了解西荒漠,好方便创造逃离的机会,可极偶尔的时候,他也愿意给明殊一些建议,以防他踩到坑里。
妖族一贯喜欢直来直去,说好听点是率真直爽,说难听了就是不爱动脑子。
他每一次的建议都能取得很好的效果,这让明殊对他愈发信任,甚至在临突破合道期之前,在如何处理他这个炉鼎这件事上犹豫起来。
最后,是沈连宇主动提出,借用天阴之体助他突破的。
不想明殊突破的人实在太多了,面对着外界的威胁,明殊犹豫了一段时间,最终还是同意了。
而青年,要的就是他突破合道期时那段对外界无知无觉的时间。
他早已做好逃离西荒漠的准备,就等着这一天。
无论明殊后来是怎么想的,这段关系从开头就是错误的。
没有人会心甘情愿地做奴隶,这种畸形关系造成的伤害,也不是说挽回就可以轻易挽回的。
从那段回忆中抽离出来,沈连宇捂着额头,有点痛苦地甩了甩头。
他对明殊的厌恶也许不如对徐晟之的强烈,可他却极度痛恨那种受制于人、不得自由的痛苦和压抑。
不,不是他,而是原主。
这种残留的情绪对沈连宇产生了极大的影响,连带着让他对明殊、对妖族也厌恶起来。
可再怎么厌恶,眼前的白毛兔子都是无辜的。
它不是明殊。
沈连宇将小兔子再次放在了桌面上,心底生出些愧疚,忍不住一边摸着它花椒大料味的皮毛,一边碎碎念:对不起啊,小家伙。刚刚把你错认成某个坏人了,下手没轻没重的,没伤到你吧?
兔子圆滚滚的身体轻轻颤抖着,随着他的抚摸逐渐平静下来,可这次它却乖乖地呆在了桌子上,没有再跳回他的怀里了。
看起来像是生气了。
沈连宇有些头疼,想了片刻后翻找起储物戒指,意外又不太意外地从里面翻到了几根奇异的灵植长得和胡萝卜似的。
他心底对洛思道了声谢,拿出一根胡萝卜,伸到兔子面前勾引起来:吃吗?这是我道歉的诚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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