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带着微微的迷茫,慢慢伸出手去。
“啪嗒”,一点冰凉触到她的手心——那点冰凉的水渍在日光下如一滴泪那样晶莹剔透。
任莹莹坐回到床上,透过窗户望出去……
已经是第三天了。那间流淌着鲜血的,躺满了尸体的破庙里的一切都该远离她了……都应该随着时间沉到她脑海深处,然后慢慢被遗忘,被分解,被销蚀到面目全非了……
可是,并没有。
她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手是怎样捏紧了银针,用从曲非那里学来的干净利落的姿势刺入那个人的头顶;她可以清晰地听到剑一寸寸刺入皮肉的声音是怎样在耳边响起,在人类无法用触觉感知的空气震动声中夺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她不是持剑的人,却的的确确害死了一个人。
任莹莹疲于逃命的那夜什么都不曾想起来,接下来的日子却再也无力阻止记忆的涌现。
这是上一世,这一世,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有人直接被她主动害死。
她害怕。这个人是死在她眼前的,是她参与了动手的——还有那些她看不到的呢?那些在东方不败与任我行的斗争中,为了她这个砝码而无声无息死去的那些人呢?她不知道有谁,但是她知道一定会有——不仅仅是破庙里被她刺了一针的那人,也不仅仅是那些躺下的尸体……还有,更多,更多……在她不知道的地方。
……她从窗外望出去,这是一个宁静的小院。扫洒的侍女各司其职,走在已经除过雪的院子里;她们的面容安详。任莹莹相信她们的内心一定是平静的——她们不知道她是谁,东方不败是谁,那些隐在角落里的人又是谁……她们只知道好好做工,可以领到银钱,能换来衣食无忧,能保家人安康……
任莹莹紧紧闭上了眼睛,天知道她有多么嫉妒这些人内心的宁静!而感知到这种宁静又是多么得让她自惭形秽!她就像是一个被审判者那样,她是一个杀人犯!而周围站满了审判者——用她们的宁静,用她们的干净!
她开始养小宠物:眼睛幽蓝色的小猫,眼睛乌润润的叭儿狗,眼睛红红的小白兔,甚至眼睛鼓鼓的癞蛤蟆……她从这些小东西的眼睛里求得片刻安宁,却在下一瞬间堕入更加绝望的深渊……这就像是一个恶性循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结束这一切!
上一世她看谍战剧,特工第一次取人性命后都要接受心理辅导。可是如今,她该怎样平复自己的心?她没有人可以诉说……没有人!
此时此刻,独身一人处在另一个时空的孤独感凸现出来!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如斯孤独,无可言说,不得救赎。
只除了,只除了那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