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那种,发现背毛沾了脏东西,就要立刻躲到人看不见的地方,把背毛仔细舔干净,才恢复一脸骄傲、款步走出来见人的猫。
但是当浴室响起淋浴声,慈郎想到伊集院大概是在冲冷水澡,对伊集院奇怪状态的担忧渐渐扩大,不安也重重滋生。
他不禁反省,他是不是又在伊集院面前得意忘形了。
以前也是这样。
初三在天台相处那些时光,才刚相熟起来,他就有对伊集院喋喋不休的倾向,无论是对班级心理的不解,还是对未来的疑惑,全都一股脑对认识不久的伊集院倾诉。
其实后来想起,自己都感到讶异。他毕竟是在校园受欢迎的人物,遇到的善意、恶意都不少,早就学会了不轻信他人,并不是没有社交常识。
但偏偏在伊集院面前,他总表现得像个笨蛋,不仅轻易就信任对方,还擅自依赖上了对方,根本是黏人又麻烦,犯了社交大忌。
若是换个人,只要把慈郎如此黏人的异常行为散布出去,就足够让慈郎社交死亡,被众人排斥了。
伊集院不但没有这样做,还对他很好。
那时和慈郎相处的伊集院,完全不像传闻中那个眼高于顶的冷漠少爷,恰恰相反,伊集院看待问题的角度有一般人难以企及的全面,所以即使伊集院的语气那么冷漠,但话语中的理解与包容,总能让慈郎感受到伊集院的温柔。
或许因为如此,决裂那天伊集院仿佛居高临下的莫名话语,才会让慈郎感觉遭遇了赤U裸U裸的背叛和欺骗。
但也或许正是因此,自从得知决裂时伊集院的行为其实是保护,残存在慈郎心底的信任和依赖,立刻就复苏了。
也就导致了他一次又一次在伊集院面前得意忘形。
若把忘形的原因归结为伊集院对自己太好,虽是实话,但这就更显得他不知好歹、冒失浅薄了吧?
真是不知身份,慈郎在心底训斥自己。
伊集院从浴室出来时,发现望月抱膝坐在床上,呆望前方,一副低落的狗狗模样。
不去浴室解决?伊集院故意挑慈郎羞耻的问题说。
才发现伊集院回到了卧室,慈郎意识到自己此刻小学生般的坐姿,强自镇定地改变姿势,正常盘腿坐着:不用。
顿了顿,像是怕伊集院介意,慈郎追加解释道:我没有、没有总之它会消掉,不处理也没关系,习惯了,不会有问题。
伊集院眉心微挑。
只是故意挑个能刺激望月情绪,让他不那么死气沉沉的问题,但听了望月的回答,伊集院才发现这里面还真有问题。
什么叫习惯了不处理也没关系?望月是个成熟男性,从小就是受欢迎的帅哥,那东西目测也没毛病,怎么会对正常需求回避、羞耻到这个地步?
难道早上望月跑进浴室,也不是去动手解决,而是进去刷牙,等反应自行平复?
开什么玩笑。
集敏感与耻感于一身。这个男人,竟如此吻合东亚男性凝视下的欲念符号。
如果说女性是在社会和传统日积月累的影响下,无法避免地受到影响,可望月身为男性,明明豁免于被这般驯化,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女人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看着低落的望月,伊集院将这问题暂时放下,转而问道:怎么了?刚才不还很得意吗?
听伊集院这么说,慈郎更是羞愧起来,低声道歉:对不起。是我得意忘形了。
調子に乗る(得意忘形了)?
在家睡得好好的,被醉鬼抱上楼,被不讲道理地深吻,嘴里被塞了颗冰球,然后还结果现在反过来向醉鬼道歉?
正试图剖析望月的心理问题,伊集院又听到慈郎低声说:因为你对我太好了抱歉,我不是在指责你,但
伊集院眸色微沉,走到操纵面板边。
大部分灯都被伊集院关掉,除了一角的柔和灯带。
明亮的卧室忽然暗下来,让慈郎一瞬慌乱。
他听到伊集院走向床边的脚步声,就下意识抬起头来,于是直直撞上了伊集院的视线。
黑如鸦羽的眼眸,专注,危险。
慈郎呼吸一悸,却听到伊集院那淡漠的声音,语调莫名轻松地问:你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我没有告诉你,我需要你才能睡着吗?
那个时候?
是说初三那时候吧。
因为你猜到我不会答应?慈郎思索片刻,认真回答,再加上,你的病情是伊集院财团的秘密,所以干脆没有告诉我。
伊集院毫不留情地否定了慈郎的猜测:不。是因为如果我告诉你,你一定会答应。
不,不对,伊集院凭什么这么自信?如果当时他知情如果才十三岁的他,知道同龄的伊集院已经到了吃安眠药才能入睡的地步他大概也不会不会吗?
慈郎不敢继续想下去,他抬头看向伊集院,想说话却不知该说什么,那个男人还是那么神情冷漠,好像早就猜到了他的反应,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慈郎问出一个他都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的问题。
伊集院却像是知道他在问什么,并且给出了回答:因为,你是个想要什么,很容易被我看出来的人。
是这样吗?
慈郎注视着伊集院的视线一片茫然。
那,那时的他,想要什么?
为什么他自己不知道?
此刻,伊集院设下的定时生效,灯带的柔和光线也消失了。
陷入黑暗时,残留在慈郎瞳孔上的,是伊集院的身影。
黑暗中,慈郎被一只手按住肩膀,缓缓向后推去,他没有反抗,只是顺从地倒下。
随后,一个温暖的身体附上来,将慈郎抱在怀中。
晚安。伊集院说。
于是慈郎也下意识回复:晚安。
这样的发展,似乎很莫名其妙,又似乎是顺理成章。
原以为自己会失眠的慈郎,意外地很快就睡着了。
而第二天醒来时,因为想起昨晚伊集院说的话,慈郎光顾着想为什么伊集院知道十三岁的他想要什么而慈郎自己却至今都不清楚这个问题,一时把冰球和深吻都忘到了脑后。
直到伊集院和他和风早婆婆打完招呼,在早餐桌边坐定,伊集院冷漠开口:小少爷昨晚
慈郎瞬间扑过去把伊集院的嘴牢牢捂住,对云淡风轻的伊集院怒目而视。
都说了任性妄为也要有个限度啊!
昨晚发生的是能当着女性长辈的面说出来的事吗!
第22章驯狗的指令
风早婆婆看他俩这副模样,已经在掩着嘴笑了:昨晚怎么了?
伊集院冷静地对慈郎摊了摊手。
慈郎依然警告地看着他,见伊集院似乎确实没有再开口的意思,才小心地松开手,坐回餐椅,对风早婆婆不好意思地圆场:昨晚,昨晚是伊集院喝醉了。就是这样。
哦?就是这样?风早婆婆故意追问。
慈郎不想撒谎,却又不能说实话,支吾着:就是,那个
昨晚我喝醉回家,把小少爷吵醒,还受他照顾了。就是这样。伊集院接过话头,一副淡然模样。
先抛出意味不明的话头害他紧张,现在又主动解围,慈郎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总觉得自己是被伊集院耍得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