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于表忠心的岳烟赶紧钻进被窝,在她的枕边躺了下来。
上次在别墅里睡觉,鹿青崖对她说自己怕黑,其实也只是麻醉玩笑中的一个谎言罢了。一个小孩,若是有人疼,倒还有几分资格养成怕黑这种矫情的毛病,鹿青崖哪里有这种资格呢?
啪的一声熄灭了灯,按照之前的承诺,鹿青崖开始讲述这道疤痕的由来。她是怎样从家里逃出来的,怎样掉入灌木丛,填报完志愿之后又是怎样鲜血淋漓地回家的一幕幕,以黑夜为幕布,娓娓的讲述为灯影,电影似的上演了一遍。
岳烟没应声,只是偶尔嗯几下,表示自己在听。
黑暗中,她只看见一个轮廓。但从声音听来,隐隐能感觉到鹿青崖是背对着自己。
诶,她戳了戳鹿青崖的肩头,都把我留下来了,怎么还只用背影招待我啊?
片刻,鹿青崖柔软的腰肢扭了扭,微有些懊丧地转过来面对她:
我真是个没出息的人。
堂堂影后说自己没出息,这可真是俗世奇闻了。岳烟撑着头靠在枕榻上,饶有兴致地问道:
怎么呢?
明明是我先要诱惑你的,怎么哭的反倒是我?
鹿青崖自嘲地轻轻一笑,话落就被人拉进了怀里。
时间不早了,岳烟有心让她别总是瞎想这些,想要引着她睡觉。因而自己先打了个哈欠,阖眸搂着鹿青崖,充满困意地笑道:
别的我不知道,但是我建议你下次再诱惑之前,先把腰练得硬一点,省得把自己给搭进去。
鹿青崖本来也困倦地闭上了眼,迷糊了片刻,霍然后知后觉地品出一分虎狼的气息。蹙眉推了她一下,小声骂道小混蛋。奈何被她锁住了腰身,实在挣脱不开,还是在她怀里睡了。
夜很深了,枕边人的呼吸逐渐舒缓均匀,听上去是睡着了。睡意正浓的时间段,鹿青崖却缓缓睁开了眸子。
她睡不着,因为惦记着后天的拍摄,因为心里横着一句话。
烟烟,如果我家人真的做了那种事,我就真成了没家的孩子了。
再怎么不愿面对,录制还是如期而至了。为了节目效果,剧本写得很粗略,时先也没有排练过,拍的差不多都是临场的真实反应。
岳烟也跟着鹿青崖到了现场,这还是她第一次见鹿青崖的父母,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境之下。
这对夫妇看上去还都是挺老实的庄稼人,要不是知道他们做过什么,岳烟差点被自己的眼睛骗过去了。
正式开始录制之前,在车上,岳烟低声向鹿青崖确认道:
录音笔带好了?
嗯,在我身上,但衣服遮得很严,他们不会发现的。
鹿青崖回答道。因为有点紧张,连带着呼吸也重了些。
她们在路上商量好了,今天要亲口质问朱翠金关于出卖信息的事,并且把语音完整地录下来。一旦朱翠金露出了马脚,立刻就把录音上交给警方处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了,岳烟总觉得,鹿文和朱翠金夫妇的眼睛总往自己这边扫。
可能是他们以前在电视上见过自己,觉得眼熟所以才多看几眼吧?岳烟暗自思忖着,对鹿青崖却不表露这些,只是笑着握住她的手:
别紧张,何导同意了,待会儿我和你一起进去。
好。
鹿青崖眸中露出一抹感激的笑意。
没有特意安排别的场地,拍摄现场就安排在鹿青崖老家的院子里。第一场,就是鹿青崖走进阔别已久的小院子,年迈的父母迎出来,双方拥抱着热泪盈眶。
听过这个安排的岳烟表示:谢邀,人已经哕了。
拍完这一场,可得把孩子委屈完了。岳烟表示无语,你们少欺负她,要不然到最后还不都是我哄。
一切机器设备准备就绪,各工作组就位,鹿青崖也和岳烟在门外站好了,只听一声action,拍摄开始。
随行的工作人员引导着推开门,满脸热情地介绍道:
大爷大娘,您闺女回来看你们来啦!
然而没想到的是,话音落下的刹那,一盆冷水也随之而来,居然泼在岳烟身上。
岳烟整个人都懵逼了,接着就听见这对男女跳着脚叫骂,甚至还想拉住她的衣襟上来打:
你就是岳烟?小贱人,就是你造谣我家娇花是小三是吧?打你给娇花出口恶气!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怎么被渣男耍了的原配还活该挨打吗?岳烟一肚子气,向后躲了几步。
工作人员想要拉开这对夫妻,他们却忽然起了护犊子的心,怎么也拉不开。
一边薅岳烟的衣领子,一边转头去看鹿青崖的反应,满脸邀功请赏的表情:我们都帮你出气了,看我们多爱你啊。
朱翠金一直坚信女儿的资质一般,至少没有儿子好,所以自己这套操作肯定能把女儿感动得一塌糊涂的。
没想到,一眼瞥向鹿青崖,却见她这个不肖女儿居然毫不动容,只是满脸微笑地看着他们吵闹。
意识到事情可能不太对的朱翠金有点想要缩手,却听鹿青崖笑眯眯地说道:
打呀,接着打。今天她要是在这里掉了一根头发,你们以后就一分钱都别想跟我要。
一听这话,朱翠金赶紧拽住了鹿文,讪讪地朝鹿青崖笑道:
不打了不打了,都是误会,误会!
说罢,转脸就换了张殷勤的笑脸,给岳烟赔笑道:
姑娘啊,刚才是阿姨误会了,阿姨老糊涂了,分不清好坏的,你别在意哈。衣服都湿了吧?快进屋吧,阿姨给你煮热汤面
人生的大起大落来得太快,迎头把岳烟直接打傻了。刚才还扬言要打自己的人,一转眼就能十二分亲切地邀请她进屋做客。
岳烟:弱小,可怜,又懵逼。
她求助似的望向鹿青崖,却见鹿青崖悄然一笑,小声说道:
我妈别的都很差劲,但煮得热汤面还是很香的。
岳烟:弱小,可怜,又懵逼,但能吃。
终于进了小屋,一帮人围着火炉坐下。在节目组的渲染之下,还真有几分阖家团圆的味道。
根本没留心他们那边在说什么,岳烟只是留心着屋里的摆设。
很平常的一个农家小院,窗口挂着成串的辣椒,土炕上鸳鸯大红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贴着暖墙那边放着。
厨房门口除了摆了些葱姜蒜,墙上的钉子上还挂了把菜刀。
是那种老式的菜刀。很大,刀身黑漆漆的,只有刀刃磨得相当锋利,看一眼就能把目光切断的那种。
不知道他们聊到了哪里,但岳烟听见好像有人提到了自己。
家里的,刚才不是说要给人家煮面吗?鹿文叼着旱烟袋子狠狠抽了一口,快领人家闺女去厨房吧。
岳烟听出来这句话的话外之音,肯定是他们要和鹿青崖谈有关钱的事情,不想有外人在场。
她多识趣啊,主动站起来说道:
没事没事,我自己去厨房了,你们慢慢聊吧。
察觉到鹿青崖攥住了自己的衣角,她轻轻拍了拍鹿青崖的手:
别怕,我有办法。
鹿青崖没听明白,她所说的办法是什么意思,直到爹妈又谈起送弟弟上学的事。
知道今天有人录像,朱翠金没有涂脂抹粉,也没抹头油,做出一副被岁月摧残的疲态。见岳烟走了,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向女儿哭诉道:
娇花,咱家生儿子生得晚,本来就让邻居们笑话了。要是你弟弟以后再没出息,我和你爸这张老脸可真是没地方搁了。
所以说先出生的我,是家里的耻辱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