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把文件发过去以后,岳烟整个人都轻松下来,觉得自己应该是安全了。
抬头看了眼别墅里的欧式大挂钟,才九点多。
早上鹿青崖出门的时候,她还缩在被窝里。记得当时鹿青崖吻了吻她的额头,说自己中午才能回来呢。
时间还早,补个觉应该不为过吧?
把毯子裹在胸前,岳烟像只睡猫儿似的在办公桌上拱了拱,就准备入睡了。
迷迷糊糊的,刚睡了没一会儿,岳烟明显感觉到自己还没睡着呢,却感觉周遭的一切声音都浮浮沉沉,像是隔着水传来一样。
窗外车子经过的声音和路人的私语,全都虚浮得不甚真切。她有点奇怪,而且也嫌外面的动静很吵,想起身去把窗子关起来。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不是没有力气的那种动不了,而是说,整个身子仿佛不是自己的,大脑根本支配不了四肢。
这种感觉让她非常恐惧。就好像活了这么多年,忽然发现自己其实是个木偶、傀儡,被人操控着一切行为,台下全是观看木偶戏的看客。
姐姐救我!这个念头下意识地就冒了出来,可是她却连开口唤出鹿青崖这三个字都做不到。
越是想奋力抗争,那股控制着身体的无名力量就越是强烈,猛兽似的与她争夺着这具身体的掌控权,几乎要把她生生撕裂成两半。
痛苦。这种感觉就叫作痛苦。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和血液贲张流动的声音,能明确地感知到自己还活着,可就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成为傀儡,提线掌握在一个连影子都看不到的事物手中。
这种痛苦最强烈的时候,她听见了一串轻盈的脚步声。
一定是姐姐回来了,姐姐救我!她从绝望中爆发出一丝希望,拼命地在心中祈求道。
然而事实证明,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书房的门被轻轻地推开,门后显现的那张脸却不是鹿青崖
而是一张她很熟悉的面孔。
这副面孔,她最熟悉不过了。但同时,这张面孔也是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因为她看见,推门走进来的那个人,和自己一模一样。
来者是自己,或者说,是岳烟。但不知道是哪个岳烟。
她错愕得连心跳都忘记了一拍,无声地张大了嘴巴,却仍然发不出疑问的声音。
反倒是眼前的岳烟相当气定神闲,款款地踱步到她身边来,蓦地将一本红色封皮的书拍在她的耳侧。她伏在桌子上,自然看得见那本书的名字是:
《影后黑化计划》。
别这样凶巴巴地看着我,这不是你自己造下的孽吗?
岳烟笑眯眯地迎上她的凝视,像是屠夫看着被捆好了的羔羊。不顾她快要把人心刺穿的眼神,岳烟俯下身来,轻轻衔住了她的耳垂,像是鹿青崖平时那样。
但是鹿青崖的噬咬透着让她心软的温柔,眼前这个不明生物却只会让她感到厌恶。
烟烟,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干嘛这么嫌弃你自己呢?岳烟含着她的耳垂笑道,你本来早就该死,却获得了再活一次的机会,而且还是这么光鲜亮丽地活着,你就没想过是为什么?
岳烟怔住了。
这个问题她确实没想过。
毕竟刚刚穿过来的时候,她只想着谁他妈会经历这么离奇的事情啊,而且开局就社死,还要处理鹿青崖这个位高权重的对手那时,她只觉得这是倒霉。
哪想到后来,她居然能够得心应手地当明星,而且还遇到了用几辈子福气修来的爱人。
确实,这一切本来不该属于她的。
尤其是鹿青崖人家一个货真价实的影后,一朵被天使亲吻过的百合花,居然会把满腔的温柔都赠与她。而且,她还是给鹿青崖带来苦难的始作俑者。
即使目光已经在拼命掩饰了,岳烟却似乎也看透了她眼底的疑虑,于是慷慨地解惑道:
那是因为这个世界错位了,需要你这个原作者来修复。
见她还是一副没听懂的样子,岳烟的唇角微微一翘,在她额头点了一下,继续提点道:
比如说,鹿青崖。
放你妈的屁!
岳烟下意识地喊道,话落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能说话了?
不过这都不重要,一朝回复了对身体的支配权,她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的蛮力,登时就把眼前这个冒牌的东西掀翻在桌子上。双手死死扣住岳烟的咽喉,眼瞳充血,凶狠的样子比起猎食的狐狸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不管这个。但如果你的幺蛾子作到鹿青崖身上,我发誓我会让你不得好死。
都被人扼住命运的咽喉了,岳烟却没有丝毫的慌乱,看向她的眼神中居然还有几分怜悯:
哟,鹿青崖给你下了什么蛊啊,让你这么死心塌地的?
你他妈再说一句试试?
她厉声喝道,随手抓过一只笔来,尖锐的笔尖正对着岳烟的眼睛。
不过说实话,要把一个和自己完全一致的人弄瞎,这种感觉还是非常奇妙的,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诡异。
表面上不动声色,掌心里已经渗出汗来。
大概是察觉到了这点,岳烟仍是那副笑语盈盈的样子:
你杀了我也没用,反正世界错位带来灾难是早晚的事。
紧攥着笔尖的手颤了一颤。事情涉及到鹿青崖,岳烟不敢鲁莽,双眼微眯地凝视着她:
说清楚。
已经很清楚了啊,鹿青崖就该去当恶毒女配,她吃吃地笑起来,你也应该当你的女主,手撕恶毒女配。
痴心妄想。
岳烟冷笑着说道。
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随你的便咯。等以后事发的时候,可别呜呜地哭着来求我哈
事发?什么事?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要对鹿青崖做什么?然而不等岳烟问,眼前的人身形一淡,似乎就要凭空消失掉。
你别走,给我说清楚!
岳烟只觉得一股热血涌到头顶,涨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手中的笔也狠厉地应声而落,却听见一道清软的颤声:
烟烟
是姐姐!岳烟赶忙掉转笔锋,尖锐的笔头刺在了桌面上,离鹿青崖的脸只有一寸远。
岳烟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人,但无论她怎么看,被自己压在桌子上的人确实是鹿青崖。
而不是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陌生人。
岳烟的神情那样恶狠狠的,笔尖也差一点就刺到自己脸上,鹿青崖吓得面色苍白,紧张地攥着岳烟的双臂。
哪怕让她恐惧的就是岳烟本身,她也要紧紧地抓住岳烟,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烟烟,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鹿青崖问道,湿漉漉的双眸像是被狐狸欺负哭了的小鹿。
然而这头小鹿并不完全是因为害怕才含泪,说来奇妙,她是在担心这只差点吃了自己的狐狸。
话说回来,谁家他妈的噩梦做成这样,梦游都没这可怕吧?
意识到自己险些伤害到鹿青崖之后,岳烟先是一怔,紧接着鼻头一酸,软趴趴地钻进鹿青崖怀里:
姐姐,我害怕
乖,有姐姐在呢,什么事都不会有的,鹿青崖忙将她抱在心口上,你们这都是怎么了,柳兰因也是,反常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