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吧。
柳煦闻言,就轻笑了一声,然后便垂了垂眸,应声道:好。
*
柳煦就这样带着沈安行回家了。
他牵着沈安行的手,带着他向停在前面一个路口那边的车子走过去。
等他身边站了一个沈安行后,他再回头看这条路口,才又慢吞吞地想了起来。在他的回忆里,这条路上,除了带走沈安行的那场车祸,还有另一件关乎于沈安行的事发生。
我刚想起来。
柳煦想到什么说什么,他便牵着沈安行,转头对他说:好像当时就是在这儿吧。你生病了没家回,最后是我捡到你的。
嗯。沈安行说,准确的说,不是在这个路口。是往那边走一些,在路中央。
柳煦点了点头:对,是在路中央。
这件事柳煦记得很清楚。
在这件事发生之前,他和沈安行之间一直保持着距离。两个人虽然是同桌,但一个是名列前茅的转学生,一个是天天上课睡觉自己放弃自己的倒数第一,有距离也是理所当然。
当年就是这件发生在路中央的事,彻底改变了他们。
柳煦没有过多想。他带着沈安行,走到了车子跟前。
柳煦把车钥匙从口袋里掏了出来,打开了车锁,然后把副驾驶的门给沈安行拉开了,自己就绕到了马路另一边去,打开了主驾驶那边的门。
但在他要上车的那一刻,不经意间抬了抬眼,就见到沈安行在朝着这辆车愣神。
柳煦也跟着愣了一下,抬了抬头,隔着一辆车问他:怎么了?
沈安行被他这一叫如梦初醒,他怔了怔,慌慌张张地呃了两声,磕磕巴巴地说:没没什么。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转头看了看车尾,然后才收回了目光。
这短短几秒里,柳煦却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一些怅然若失。
沈安行似乎在遗憾什么。
柳煦一下子就明白了沈安行在想些什么,他眼中难过一闪而过。
沈安行也没有过多表现,他收回目光之后,就朝柳煦轻轻一笑,低头小心翼翼地钻进了车里。
柳煦看着他钻进车子里后,才跟着慢一步钻了进去。
他系上了安全带,然后,又偏头看了看沈安行。
沈安行正四处看着车子里,甚至还歪头看了看后面。
柳煦留意了他片刻,没说什么,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即使出了地狱,沈安行身上也还是向外散发着寒意,他便伸手开了空调的热风,然后就把油门一踩,发动了车子。
深夜的路上空无一人,也很难看到一辆车。车子里的热风呼呼地灌了进来,两人之间一时沉默,只能听到车内空调运作的声音。
柳煦抽空侧了侧头,看了看沈安行。沈安行正四处打量着他这辆车,脸上的神情都跟着变化了起来。他眉头越皱越深,眼里的怅然若失感也越发强了起来。
柳煦的车子不大,沈安行很快就打量了个遍。他抱着双臂,窝在副驾驶的位子上,低着头抿着嘴,似乎在组织语言。
身影看上去倒可怜兮兮的。
柳煦开着车,耐心地等着沈安行问点什么。
如他所想一般,沈安行很快就开了口。
杨花。
柳煦应了一声:嗯?
你这车
沈安行话刚说了个开头,就抿了抿嘴,说:你这车花了多少钱?
十二万啊。
这个问题问的柳煦感觉有些奇怪,他说:工作后一年买的,我爸资助了我一点。
全款?
?全款啊。
柳煦这么回答着,却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他看了沈安行一眼,没过多表现出来,只有些心绪复杂地眯了眯眼。
沈安行问完这些之后,就不再吭声了,双手抱臂低着头窝在副驾驶上,安安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柳煦多看了他两眼,然后说:你是不是没跟我说实话?
沈安行:
沈安行不敢看他,转头看向了车窗外迅速向后远去的重重路灯。
柳煦对此见怪不怪,他接着说:我买这辆车的时候,就是前年的事。我买的时候还和你说过,你如果能听到,不可能不记得。
柳煦叫了他一声:沈安行,回答我。
柳煦一叫他全名,沈安行心里就慌。
他浑身一哆嗦,僵硬地转过了头去,缩着肩膀,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仍旧是不敢抬头看他。
他听见柳煦轻轻叹了口气。
伴随着这一声轻如鸿毛的叹气声,沈安行脑子里轰隆一声炸开了。
他最怕柳煦叹气。
沈安行从小在伤害里长大,理所当然地成了个敏感的人,总觉得人家对他叹气就是对他失望。对他叹气的人很多,老师、同学、甚至他亲妈。而这些人,也都无一例外地到后来理都没有理过他。
许多事都是一回生二回熟,他一开始伤心难过,到后来也就麻木了,甚至自暴自弃地觉得无所谓,反正每个人都是这样,反正他总是令人失望。
反正他没用,反正谁的期望他都回答不了,反正他就是个废物,反正他生来就有罪。
但柳煦不一样,谁都可以这样,但柳煦不行。
柳煦不能对他叹气,柳煦不能抛下他。
所以柳煦这么轻轻一叹气,沈安行就慌了。
不是
沈安行慌慌张张地抬起头开了口,慌的声音发颤磕磕巴巴,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双手也吓得直哆嗦,说:不是,杨花我不是故意骗你
我听得见就是,只有忌日的时候能听见,每次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就
柳煦偏头看着他这幅慌乱样子,忍不住又一阵心疼,也知道这是自己叹了口气的原因,便慢慢把车停在了路边,然后就腾出了一只手去,伸手乱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沈安行猛地一哆嗦,所有的慌乱无措都全被这一下给揉没了。
他怔在了原地,傻愣愣地看向了柳煦。
柳煦收回了手,对他说:我没怪你。
我真的没怪你,你别慌。他说,我只是觉得我说了那么多,你居然都听不到,有点难过。
他说他有点难过,但是脸上却非常平静。
看起来就像是他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难过。
隐隐约约地,沈安行似乎感受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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