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关心的铃声一响,他才终于浑身一震,眼睫微颤了颤,睁开了双眼,醒了过来。
这浑身一动,他就像是又吃了痛一样,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忍住痛,慢慢坐起身来,伸出手去,拿起了结了一层冰霜的手机,将屏幕上的冰霜抹去。
手机的通知栏上,有两个未接来电,一个QQ通知。
是柳煦发来的消息。
柳煦说,我没事,别担心我,今晚要住一下院,明天就能回家。
然后,QQ又蹦了一下,跳了一条新消息出来。
依旧是柳煦给他发的消息,这次内容很短。
你照顾好自己。
在这种状态下,这条消息看起来莫名的悲凉。
沈安行叹了一口气出来。气息吞吐间,白色寒气从他口中喷出。
有白色冰屑在气息间沉浮。
发完这条消息后,柳煦就退出了QQ,删掉了自己的记录,把手机还给了陈黎野。
陈黎野没急着拿回手机,又沉吟了片刻后,才有些一言难尽的对他道:对了还有一件事,今天晚上不是约好要见面的吗。你既然都住院了就算了吧。
柳煦:
陈黎野这话说的乍一听没毛病,但一细想,就会觉得很不对劲。
柳煦只是食物中毒而已,陈黎野大可以约个改天。
但陈黎野说的不是改天再说,而是就算了吧。
他是要废弃和柳煦见面并告诉他关于地狱的事情的这个约定。
柳煦没急着吭声,他知道陈黎野不是这样的人。
于是,他眯起眼,把对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猜测了会儿缘由后,他就突然想起了自己做过的那个关于惩罚的梦。
我说。柳煦试探着说,你该不会昨天晚上做了什么梦吧?
陈黎野早就知道瞒不过他,完全不意外的点了点头。
他又无奈的叹了口气,说:好像完全不是一回事儿,我的经验没法套用在你身上。
一点儿都不行?
一点儿都不行。陈黎野回答,因为守那个啥的类型都不一样。
柳煦:
这无疑是天打雷劈。
守夜人的类型不一样,也完全不是一回事,这就说明,两个人要走的路很可能也不同。
沈安行有可能不会像谢未弦一样变回人。
意识到这一点后,柳煦就啧了一声,又气又颓,揉了一把头发,恨得牙痒痒。
陈黎野知道很多,但是他没法多说,沉默了片刻后,他就又叹了口气,说:你也别太着急,肯定有办法的。
柳煦没把脾气撒到他身上,但是很明显心情不太好了。
他没多说,只嗯了一声,像是根本没听进去。
陈黎野无可奈何,也知道自己无论再说什么,听起来也只能像高高在上的风凉话。
他就不再说这件事了,又说:我今天还有事情要办,不能在这儿待太久。你怎么办?给你父母打个电话?
柳煦一想也是,就又拿着陈黎野的手机,心情不太好的给他姐姐打了个电话。
确认柳煦这个病患不会没人照顾之后,陈黎野才收回了手机,挎上包,跟他告了别之后,走了。
陈黎野走出了病房,来到了电梯前。等电梯时,突然手机在兜里嗡嗡了两下。
他拿出了手机,发现发消息给他的是谢未弦。
陈黎野点开消息,发现谢未弦给他发了一个图片,以及一个微笑,微笑后面跟着一个问号。
陈黎野都不用打开图片,一眼就看到谢未弦照的是他匆匆忙忙放在客厅茶几上的那些垃圾食品。
陈黎野手一抖,突然感觉大限已至。
很快,谢未弦又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谢未弦:陈黎野。
谢未弦:现在,立刻,马上。
谢未弦:给我滚回来。
谢未弦:/微笑。
陈黎野原地石化:
这年头食物中毒的人不多,偌大的病房里只有柳煦一个。
他姐姐是个自由设计师,上班随心,最近搞完了一个项目正没事儿干,一听柳煦食物中毒住院了,就很兴奋的说要给他买点好的,打听过他能吃什么之后,就挂掉电话去忙了。
估计得中午才能来。
柳煦没有手机,只好躺在床上看窗外的风景。他的病床在房间最里面,旁边就是窗户,一偏头就能看到窗外的景色。
柳煦却没什么心思赏景,他心里很烦。
真的很烦。
他本以为沈安行说不定有机会复活,但陈黎野昨晚做的梦又告诉他,谢未弦和沈安行完全不是一个类型,那走的路有可能也不是一条。
走的路不同,结果自然也有可能不是一样的。
沈安行复活的可能性低了。
虽然有谢未弦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概率本就不低,但柳煦在沈安行的事情上草木皆兵风声鹤唳,概率只要不是百分之百,他就心慌得睡不着。
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一滴往下滴落。柳煦心烦意乱地看着它,看了片刻后,就好像想报复什么似的,一下子把滴速控制器划到了最大。
他气得有点自暴自弃起来。
滴死算了。
柳煦想。
他仰躺到病床上,再一偏头才看到,两个包子和一盒小米粥安安静静地躺在床头柜上,想来是陈黎野给他买来的早饭。
柳煦一点食欲都没有。
但如果不吃东西,地狱安排给他的食物中毒的症状就说不定会莫名其妙地加重,说不定还会让他再住院一天,也就又有一天见不到沈安行了
一想到这个,柳煦就眉角一跳,啧了一声,只好认命地爬了起来,揭开了小米粥的盖子,跟它有仇一样吃起了饭。
他一边愤恨的嚼着包子,一边偏过头,看向窗外的天。
此时正是寒冬腊月,寒风在外呼啸而过,呼呼的声音听得人心烦。
天也蓝的令人心烦。
这么看着看着,柳煦忽然间就想起了高中那年。
高二那年,他和沈安行坐在紧挨教室走廊那排的最后面。
沈安行那时候总是睡觉,偶尔醒来,就看着外面的蓝天发呆。
柳煦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窗外的蓝天和云。
后来尽管他们关系好了些,沈安行也一直这样。
柳煦不明白,有一次上语文课,他就趴下来了一些,偷偷问沈安行到底在看什么。
沈安行看着外面发呆,哑声回答:看天啊。
柳煦莫名其妙:我知道啊,我是问你有什么好看的。
沈安行这才终于舍得看他一眼了。
他那时候眼睛里没有光彩,也没什么对一切都感到厌烦的色彩。
他只是麻木,也只有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