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行立刻伸出手,用力地推开了门。
白色的门笨重而又缓慢地向后挪去。门的后面,是一座桥,桥上有白色的浓雾在飘飘荡荡。
沈安行冲了上去。
他又一次疯了似的向前跑去。很快,他冲过了浓雾,看到柳煦站在桥的另一边。
柳煦正扬着脖子看桥上。沈安行出来得太突然,也太迅速,柳煦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甚至都没来得及为他的出现高兴,沈安行就一下子扑进了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柳煦被扑了个猝不及防,措手不及地往后踉跄了两步以后,才算堪堪接住了这枚只属于他的炮弹。
沈安行紧紧抱着他,力度大得像要让他融进自己骨血里似的。
然后,他就很大声地在柳煦怀里崩溃哭喊了起来。
柳煦还真是头一次听他哭得这么惨。
?了?了?了
柳煦连忙伸手拍拍他后背,安慰道:都是过去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没事没事,没什么值得哭的啊
对不起
沈安行哽咽着跟他道着歉,一声又一声,声声颤抖,也把他越抱越紧。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你错什么啊。柳煦无奈道,你死了能怎么办,别对不起了,有什么?对不起的?了?了,把头抬起来。
沈安行哭得要死,但听了这话,还是很听话地声音一哽,乖乖扬起了头。
他两眼哭得红肿,抬起头来时,还在一阵阵吸着气。
乖啊,不哭了。
柳煦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抹了抹他眼角边的眼泪,又伸手把他脑袋上一直缠着的绷带解了下来,说:睁开试试?
沈安行又听话地轻轻睁开了紧闭着的眼。这一睁开,他才发现这只眼已经完全恢复,视线范围里一片正常,根本看不到任何冰,连片冰霜都没有。
他眨了眨眼,忍不住又吸了口气,难过得呼吸声都颤抖。
?了诶。
柳煦捧着他的脸,问:你看得清吧?
沈安行难过得要死,但柳煦的问题不能不回答,他还是委委屈屈地点了点头。
柳煦无奈又心疼,伸手揉了下他的脸,又搂着他脑袋往怀里揽了揽,拍着后背哄了起来:?了?了,不哭了啊。
沈安行抱着他,接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柳煦拍着他后背,无奈苦笑起来,又哄了?半天。
过了片刻后,白无常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了起来。
百忙之中,打扰二位。他说,给点儿时间?我们交代点事情就走了,我俩还挺忙的呢,一会儿还得去阎罗殿一趟,你俩一会儿回家??哭。
他这话实在太没神经,黑无常忍无可忍,抬腿给了他毫不留情的一脚。
柳煦恰巧回过头。他怀里的沈安行也跟着抬了抬头,很努力地吸了口气,把哭腔往回咽了下。
俩人一起回头看过去时,就见到白无常已经被黑无常踹了出去。
黑无常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桥头上跳下来的。他手插着兜,悠悠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提醒你们俩一下。枉死地狱已经成功通过,恭喜你们,从现在开始脱离了地狱,不再是参与者了,也不是守夜人,和这里已经毫无关系,所以他那些反噬也已经被地狱自主收回了,出去以后就能原地复活,恭喜。
黑无常没什么表情地恭喜过他们之后,又直了直身子,接着说:但,出了地狱的参与者不可再谈论地狱之事,劳烦记?,我不希望你是第二个谢未弦,太他妈闹挺了,受不了。
沈安行:
还有,这么放你出去肯定算诈尸,会引起人间恐慌,所以我们这边会更改一下过去的事实,也会补上你这七年的空缺各种意义上,比如年龄学历之类乱七八糟的一堆。
白无常捂着被踹了一脚的腰,站了起来,直起身子,也很敬职敬业地苦哈哈地笑着接过了黑无常的话茬,对沈安行说道:所以呢,阎王当年给你的选择,说白了就是选转世还是选今生今生是地狱,来世无困苦。你的选择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但这么一看,我也能理解你为什么这么选。
不过呢,让人死而复生毕竟不能那么容易,所以你在这里过了七年,这段时间也被冰山折磨得够呛。辛苦你了,以后??活着。
行了,就不打扰你们两个了。
白无常说完以后,黑无常就接过了话头,道:后会无期,两位。
这话说完,他们两个就一同消失在了原地。
那里瞬间变得一片空空荡荡,仿佛谁都不曾来过。
而取而代之的,黑白无常曾站过的地方出现了一片白光。
柳煦看向那片白光。他知道,白光后面是人间。
不是过去这七年里把他折磨得快死了的人间炼狱,是有沈安行在的真正人间,是他高中时所希冀的,这些年以来一直都在为此而意难平的真正人间。
柳煦低下了头,看向沈安行。
枉死地狱里,黑白无常给沈安行看的东西似乎很不友?,他现在还紧紧抱着柳煦不肯撒手,哭哭噎噎地红着眼睛。
柳煦一看过去,他就忍不住低了低头,呜呜了一声,看起来还想哭。
柳煦无奈,但沈安行已经成功复生,他又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柳煦伸出手,搂住沈安行,道:?了,都过去了。我们要继续开始了,星星。
第151章终焉(一)
在桥上把沈安行哄得差不多了之后,柳煦才带着他走进了白光里,回到了人间。
沈安行知道,在此生再一次死掉之前,这是他最后一次过奈何桥。
临走之前,他回过头,看向桥的另一边。
桥上白雾一片,白雾的另一头,是枉死地狱。
他看了片刻后,收回了目光,转过头,跟着柳煦进了白光之中。
*
柳煦再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邵舫。
邵舫脑袋上还缠着圈白布,看向他们时眨了眨眼,看起来有些茫然。
他们面前的三杯咖啡还冒着腾腾热气,咖啡厅里还流淌着沁人心脾的轻音乐。
就这样面对面沉默了几秒后,三个人就都想起了自己之前是怎么死的。
于是,他们连忙下意识地纷纷握草一声,一同连滚带爬地跑向一旁。
他们跑出去以后,一阵急促的鸣笛声就紧随其后响了起来。
柳煦回过头去看时,就见之前把他们撞进血池地狱里的大卡车滋儿哇乱叫着冲了过来,没几秒就轰隆一下撞上了咖啡店的玻璃,冲了进来,把小半个店都当场撞了个稀烂,车头都怼进了墙里,悬空的轮胎还很不服输地在疯狂运转着,把墙皮都旋成一片灰尘。
柳煦:
沈安行:
柳煦惊魂未定,转头看向沈安行。
这一看,他就愣住了。
沈安行出来以后变了一些,他脑袋上包着的白布在这个时间线上理应还存在,但此刻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张脸比之前更瘦了些,五官也变得有棱有角,脸上那股阴柔的味道也更突出了。
简单总结一句话更他妈好看了。
柳煦就知道。哪怕地狱给他加上了七年的年龄,这人也永远不会往翻车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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