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A4纸说的那样,那些流星开始朝着他们上空精准轰炸,完全是针对牧雪城的。
甚至他们跑向哪,流星的轨迹就移动向哪里。
虽然走廊变成了一个个教室,但薄郁到底清楚自己的房间位置,带他快步走入,入眼一看,房间里面却是出口的样子,而且是通往学校大门外面,尽管大门外一片漆黑。
牧雪城反手拉着薄郁往前走:跟我来吧,是地下通道没错。
他们走出学校大门,走进漆黑的夜色里。
仰头还能看到天上的繁星。
星星倒是真的,正是那些在牧家上空轰炸的流星。
薄郁:阿纸,我和牧雪城已经进入掩体了,你们还好吗?牧月森我找不到了,这里变得很奇怪。
A4纸声音严谨认真:【我这里还可以,那些火力全集中向你的房间上空了,看来是追着牧雪城的,牧月森不管在哪里,应该是安全的,你先带着牧雪城往里走。】
整个世界都在地动山摇,他们在黑夜中奔跑,身后不断有漏网之鱼的流星追着他们而来。
牧雪城本来拉着薄郁跑在前面,不知不觉落后,忽然闷哼一声,扑在薄郁的背上。
薄郁一愣,望着眼前尽头的一堵墙,他们走到终点了。
就在这里吧。牧雪城说。
薄郁望向道路两旁黑暗中影影绰绰的房屋人家。
是假的,类似陈培沛房间的壁画一样。
薄郁微怔,仰头望向四周:像是真正的苍穹下的城市外景。
黑色天穹是房屋真实的墙壁,厚重的白云是A4纸的屏障,露出来的星星点点的光,是那些洞穿屏障的流星。
牧雪城靠着他不动,声音很轻:嗯。
薄郁看着他: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牧雪城淡淡地说:嗯,不能动了。你怎么每次都能把我认错。
这语气,还有认错的话
薄郁微微一怔:牧月森。
可是,他明明穿着牧雪城的衣服。
牧月森语气很轻,平静从容的样子:屋子变成这样,是因为双子空间技术被彻底破坏了,蒂娜也没有办法再维持权限。我跟他碰到的时候,优先是我出现。我告诉过你的。
薄郁点头:是,他现在安全吗?
牧月森:嗯。
薄郁:我到现在都难以置信,怎么会突然这样,你们那个二叔下手也太狠了,争夺家产而已,居然整出世界末日,外星人入侵的架势。
牧月森淡淡地:谁让爷爷信任他。
他语气里倒没什么恨意或者愤怒,准确说,没有任何情绪。
薄郁顿了顿:会死吗?
牧雪城不会死。
薄郁:难道你会?
牧月森躺在他怀里,安静地望着星空,黑暗中的眼眸也清透温润:你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我一百年就会死。
听到他说得是这种死,薄郁松一口气:那应该还有很久。
牧月森眼眸微动,望着他的眼睛,笑了一下。
他虽然平时也会笑,每次笑都是有目的,礼节性的,或者为了让人放松戒备,或者为了让人觉得亲切。
这个笑容也没有太多温度,但是是因为他自己想笑。
薄郁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没有像上次密室里那样多的汗:现在保持不动,不太疼了吧?
牧月森望着他,带着清浅的笑容,轻轻地说:我小时候见过你。
薄郁平静地看着他,试探地说:是幼儿园,小学一年级跟我同学,后来被我忘记,这样的吗?
牧月森幅度很小摇头。
薄郁松口气:那就好。
如果牧月森也有和牧雪城一样的幻觉,那薄郁就不得不相信,自己真的干过这种事了。
牧月森精神倦怠,尽管面容的神情静谧平和,不大看得出来,因为笑容连往日的低靡都淡了不少:是很小的时候,生了病,每天都要按时注射三次药。有一天在学校里耽误了点时间,放学的时候比平时晚注射了半小时,走到一半发作了,一动也动不了,在那时候遇见的。
薄郁:这不可能,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医院,你坐在那里看散文诗集,我走过去,问你是否要找家教。更早之前,我们不可能有交集。
就算是在他进入游戏之前,根据A4纸所说,这个以薄郁为原型的游戏NPC,和他们也没有任何交集,毕竟A4纸带他来的时间点是最早他们相遇前。
牧月森神情安静,琥珀色的眼睛蒙着一点清澈的笑,轻轻地说:是真的见过的。一开始只是想找到地方躲着,等药效发作,应该就不会那么疼,应该就可以走路了。但是很疼,一直很疼。等了很久,天下雨了,你跑到我旁边避雨
那个小镇的民风并不好,或者说很糟糕。
薄郁搬过很多次家,在那个地方住的时间不算长,一直断断续续的,但一想起来就没什么好印象。
老师会因为转校生的口音带头嘲笑,家境不好的孩子在学校里被公然霸凌,不懂事的小孩子跟野兽一样,全凭本能释放着天真的恶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甚至听他们骄傲地提起,班里曾经有一个女孩子没有妈妈,爸爸根本不管她,于是全班同学每天都可以欺负她,吐口水,不给她让路,让她钻桌子底下,谁心情不好都可以去找她出气,有一天女孩的妈妈偷偷回来看她,给她买了唯一一件新裙子,班里最富有的女孩子可以公然向她索要裙子,被女孩子鼓起勇气拒绝后,就吐口水扔泥巴,毁了那条裙子。
他们意犹未尽地说,不过很可惜,那个女孩子被她妈妈带走转学了。
薄郁是外地转来的,不确定他们是不是在对自己杀鸡儆猴,故意这么说的。才不到十岁的小孩子,应该不至于吧。
但还是听得发毛,决定离这些不正常的同龄人远一点。
薄郁一辈子唯一出格打过架的地方,就是在这个小镇。
他总是独来独往很冷淡,小孩子们发现他并不怕他们,弄不清他的背景,不确定他是不是可以欺负的,稍微有人试探就讪讪地回来了,所以只是远远好奇,不敢接近他。
学校里每天都有人打架,小镇里面的成年人也一样,对薄郁而言,都是一群一样面目模糊不清的人,只有一个人有一点点特别,白白净净的小孩,额角地方受伤了,像是被石头砸的,凝成血痂,表情很凶,像是一只落单的没长大的猛兽。
薄郁有些困惑,自己只是表情冷淡,那些人就不敢惹,这个小孩明明这么凶,他们每次找他打架都输,为什么还总是不厌其烦找他麻烦呢?难道自己比他还要可怕吗?
他们坐得很远,从没说过话。
薄郁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隔一段时间就会因为大人之间复杂的关系被带着换一个城市,在这个地方算是没有学籍的借读生。
他其实不想去学校,宁肯在家自学,但父母会说,这样不利于他的病情。
薄郁觉得,他之所以记不住人的脸,就是因为从幼儿时候开始,不断像抛皮球一样被他们在各个亲属之间来回寄养造成的,这种不断搬家,不断换新环境认识新的陌生人,还不熟悉就要换个地方的生活,只会让他更不愿意记住任何人。
但他知道这两个人同样的固执己见,我行我素,几乎天生一对,要不然他们也不会结婚,不会在他刚出生就闹离婚,不会明明谁都没有完整地陪伴过他一星期,还非要争夺他的抚养权以此来要挟对方,彼此拉扯纠缠,十年都没有离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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