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当时的他可能看不明白,如今跳出来再看,其实很多地方早就给过提示了。
只是他那时少年心性,对什么都以为寻常,不以为异。
刘淳熙揉了把脸,起身拉开窗帘拉开窗子,任外面的冷风冲刷,让自己头脑冷静下来。
他今天还有工作。
天要亮了,再继续回忆下去估计他今天的录制就得开天窗。
而且后面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他不能让自己在这个时候自虐,和工作相比,他选择先放过自己。
*
长明山,杜家主宅,三楼主卧。
杜盛尧也在沙发上坐了一宿。
偌大的卧室没开一盏灯,只有拉开的落地窗帘,任窗外清冷的夜色星辉斜照进微弱的光亮。
茶几上摆着一个半空的酒杯和几个空酒瓶,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有些烟头烟灰甚至掉在烟灰缸外。
华贵的黑金袍服高居上座。
朕听说小皇叔给长乐侯的嫡子当了大宾?难得见小皇叔有这等兴致。
心血来潮罢了。
小皇叔的心血来潮,可是引得京中议论纷纷。
那又如何?京中百姓素来爱嚼舌头。
这回不只百姓了,朝中上下也在猜论寿阳王府是不是成了长乐侯府的靠山。
妄议皇室者,直接打死就是。
那朕岂不成了暴君。
皇上说笑了。
说起来,长乐侯的嫡子在坊间的风评并不太好,倒不是朕不信他,而是你的身份太过特殊,他难免有攀附之嫌。
他闻言停顿片刻,方才开口道:臣记得明年选秀,长乐侯的长女也在礼部所拟的名单上。
皇帝若是选中了长乐侯的嫡女做妃嫔,那他身为皇叔,因为皇帝中意长乐侯长女而先一步对长乐侯嫡子另眼相看,便可归为善缘,勉强也算是个交代了。
皇帝盯着他看了会儿,朕知道小皇叔的意思了。
赤黄色的佩绶装饰在帝王衣袍上。
礼部已经多次上书,说寿阳王行冠礼都已经过去六年了,寿阳王二十有六却还未成亲未免太过随意恣肆,亦有违孝道,奏请朕和皇后该多替小皇叔操心操心终身大事。
臣暂时并无成亲的打算。
小皇叔每年都是这般说法,朕有心继续纵容,但京中流言日盛,朕不得不多想,朕今天就问一句,小皇叔对那长乐侯嫡子可是
不是。
小皇叔回答的未免过快。
臣知轻重,他于臣、只不过是养的宠物,臣拿他闲暇逗趣而已。
他在宫廊碰到一人。
听说皇上又催你成亲了?
与你何干?
话不能这么说,我当初若不放手,你能有机会?
你后悔了?
笑话,我有什么可后悔的?
你既没后悔,为何又特意等在这里?
你!我只是想劝你,别再深陷了,收了心思吧,现在还来得及,别让自己成为朝野上下和史书中的笑话。
你这话什么意思?
表兄,你真应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有句话你说对了,玩弄人心者,必有一天反噬自身。
他蓦然盯视着那人,你找过他?
是,我是找过他。我跟他认错,我说当年是我太幼稚,我想重新跟他做朋友啊那人冠绝京城的俊容上涨红血色,拼命挣扎,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以为我真不敢杀你?他单手掐住那人的脖子,心中怒火纵横,表情却冷色一片,目无感情地看着那人,出声威吓:你再敢靠近他,别怪我不念亲情。
他回到别院,问一直看护他长大的护卫:我现在是什么样子?
中年护卫没敢回答。
他拍桌冷怒:本王恕你无罪。
中年护卫冷汗直流:殿下其实,表公子说的对。
继续。
属下一直跟在殿下身旁,看的分明。殿下一开始是把小侯爷当成逗趣之物,拿小侯爷当宠物、当乐子,只是、人心会变,相处久了,殿下对小侯爷的纵容和关心早就与众不同。年初那会儿,殿下用死士试小侯爷的时候,属下就知道,殿下的心思已经变了。
他闭上了眼睛,良久后问:你说我该怎么做?
中年护卫:殿下应该收了心思。
他眉筋额筋手筋全都在跳。
中年护卫接着又道:但若殿下要一意孤行,属下觉得,殿下应该把心思告诉小侯爷。小侯爷这个人有些死心眼儿,您不把窗户纸捅破,小侯爷大概一辈子都会以为他对殿下只是师友之情,他敬爱殿下,却未必心悦殿下。
世上有些事,即使想通了,真的做起来还是会有种种顾虑。
他拖了一年的时间,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开口,少年先来向他道别了。
我是来跟殿下告别的。少年一开口,就让他觉得心慌。
告别?他试图冷静地问。
嗯。
为什么?
殿下去年遇刺,是安排好的对吗?少年清澈的眼睛里,其实一直都有世家子弟的聪明。
你知道?只是他没想到少年竟然连这种事都猜到了。
人总会长大的,殿下。那个他看着从舞勺之年走过弱冠的少年端坐在他面前,涩然微笑着对他说,我从十三岁认识殿下,九年了,九年的交情,好像也没被殿下当做朋友。大概是我痴心妄想,做梦时间长了,总得清醒。我爹和阿姐找了门路,给我弄了个小官职。下月初就要上任了,以后再见到殿下
我心悦你。他脱口打断少年,定定地看着他,手心里全是汗,你看不出来吗?
少年瞠目结舌,一时满面通红地瞪着他。
然后莫名给他磕了个头,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匆匆就逃走了。
他同样愕然。
但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他大约也是心悦他的。
这种没有理由又很玄妙的蕴含着情愫的感觉让他心情变得很好,就像喝了蜂蜜酒,从头顶一路甜到脚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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