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祈远走出了场地，神色并不见轻松。

棠雨还坐在公路上哭泣，助理想去扶她，却被张闻拦住：她现在情绪崩溃了，先让她缓缓。

天上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好像接连几天的阴郁，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叶祈远身上还带着血，披着毯子坐在一旁。他低着头，看着手指上的人造血浆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他杀青了。

但没有人敢上前跟他搭话，因为他们分辨不出，现在坐在那里的是叶祈远还是顾含。

纪尧开车赶到了片场，他来迟了一点，并没有看到叶祈远的最后一场戏，只见到坐在角落里面无表情的青年。

张闻走过来，指了指叶祈远，对纪尧嘱咐道：最近得看着点他，让他好好调整一下。

纪尧点点头，缓步走到叶祈远身前，蹲下身，轻轻拍了拍青年的肩膀。

连男人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动作有多温柔。纪尧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扰叶祈远，但是

严岱让我告诉你，你的基因二次匹配结果要出来了。

叶祈远赶到鉴定机构的时候，才只是下午两点。但因为天色阴沉，还飘着雨丝，所以看起来既像是黄昏，又像是黎明。

纪尧打开车门，等他撑起伞的时候，却发现叶祈远已经冒着雨跑进了鉴定中心大门。

这个时候，鉴定中心里很空旷，但时不时路过的人均忍不住向叶祈远行注目礼。等在里面的严岱迎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叶祈远发丝上挂着水珠。

他从剧组赶来的太匆忙，头发上的人造血浆没有完全清洗干净，现在被雨水一淋，淡红色的血浆流了满脸。

严岱顿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叶祈远：擦擦吧。

展其铭成为董事长之后，我就让他把鉴定结果调了出来。但是我怕展其蕴跟他手底下那批人会搞什么猫腻，所以拿了你的头发再次送检了一次。

现在结果还没出来，但严岱认为，无论结果怎么样，叶祈远都有权利亲眼见证。

等待的时光是漫长的。走廊里静悄悄的，无论是严岱还是纪尧都没有打扰叶祈远。

不一会儿，鉴定所的工作人员走了出来，他拿着几份报告单问道：T039号标本的提供者叶祈远在吗？你的基因匹配成功了。

叶祈远从长椅上站起来走了几步，却又见工作人员眉头一皱：等等，怎么回事？T039号标本跟复检标本的基因图谱不一致。复检标本和T040号，也就是两年前和T039号一起送检的那支标本的基因图谱的倒是一致的。当时你们名字是不是报错了？

叶祈远的脚步顿住了。

这个结果算不上是意外。

青年站在空旷的走廊里，像是失望，又像是安心般，轻轻的吐了口气。

第114章烟消云散

T040号是谁？什么报错了？严岱上前一步问道，被这两个标本号弄得一头雾水。复检标本是严岱前两天亲自送过来的，绝对是叶祈远的头发没错。

T039号标本上写着叶祈远的名字，怎么可能跟复检标本对不上？

匹配成功的是牧言，你把他叫过来复检吧。叶祈远转头对严岱说道。他声线平稳，看不出异样，但是也没心情解释，站到走廊的窗边打开窗子透着气。

严岱这才明白过来，当初叶祈远以自己的付出为筹码，让展其蕴代为寻找亲生父母时并没忘了同他一起从孤儿院出来的牧言。

展其蕴送来两份标本，却不知有意无意弄混了两人的名字，幸亏严岱提前送来叶祈远的头发作为复检。

纪尧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旁观了这一切，微微皱起了眉。

他并不认为展其蕴是无意，也许展其蕴早就想好，无论是牧言还是叶祈远的标本匹配成功，都会用这个信息来控制叶祈远。甚至，如果展其蕴手段更硬，也许会寻找不同孤儿的标本，套上叶祈远的名字送到各个机构。

一个孤儿找到亲生父母的概率如同大海捞针，但几十几百份标本同时送出，那么概率就会增高，彻底掌控叶祈远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纪尧看向窗边的青年，内心五味陈杂。

叶祈远视若珍宝的信息，只是别人想要拿来控制他的工具罢了。

《解忧》剧组，整个剧组的最后一场戏也已经杀青。

顾含的车子在大火中燃烧成灰烬，他的尸骨也混在一片焦黑中，无论是他自己的仇恨，还是别人的仇恨都跟随火焰一起烟消云散。

一切尘埃落定，让整座城市恐慌多日的诡异案件，最终成为警方的一本卷宗，和以往那些悲哀又沉痛的案件一起，封存在了档案柜上。

尹思琪没有受什么伤，在车上，顾含已经为她挡下了所有的伤害。但这件惊心动魄的案子结束后，尹思琪却在频繁的思索一些问题。

顾含最后要带她去哪儿，他真的是想杀了她吗？真的是想报复他的母亲吗？

尹思琪找不到答案。

每当她想给这些答案做出一个肯定的回答时，尹思琪脑海里总会闪现最后顾含将他推出车子时，凝视着她的眼神。

像个孩子一样，明明很想哭，却强忍着。

她知道，顾含是个十恶不赦的犯人，知道精神病人的思维无法用常理解释，但依旧忍不住在心底思考，顾含的悲剧是可以避免的吗？

尹思琪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心理医生，即使顾含的病已经远远超出了心理的范畴。

尹思琪频发的思索这些问题，吃饭时想，工作时想，甚至睡觉时也会想。在这个时候，尹思琪不得不承认，作为一个心理医生，但她在那件事中，心灵上受到的创伤远比□□上严重。

她关闭了心理咨询室，在印有解忧事务所几个字的大门上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归期不定。

因为现在的尹思琪，并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能力替别人解决心理问题。

尹思琪尝试去旅游，她走过了很多城市。每到一个城市的时候，尹思琪没有去著名的景点，而是到当地的几所孤儿院去看看。

后来，在一个小城的孤儿院里，她看到了顾含的照片。

那是很陈旧的合照，照片上的孤儿早已经分散在了全国各地。墙上的照片按照年份排列着，第一张照片里，顾含还是个不满四岁的孩子。

在最初的照片里，无论是整整齐齐的摆拍，还是义工们的抓拍，顾含都没有笑。他面无表情，甚至跟周围的人完全没有眼神的交流。

渐渐地，顾含的脸上逐渐有了笑意，他的笑容就像普通的孩子一样，天真、灿烂，但是却让尹思琪感到脚底发寒。因为透过一张张的照片，她能明显感觉到顾含在模仿身边的人。从一开始的拙劣，道最后的完美，他完全融进了人群里。

顾含的最后一张照片，是他离开孤儿院前拍摄的。照片上的顾含嘴角的笑容温柔又含蓄，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传达出类似温暖的错觉。这张照片上的顾含，已经有了尹思琪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

孤儿院的工作人员，看到尹思琪凝神观看了很多时间，于是上前来跟她讲起顾含的故事。

这个孩子刚进孤儿院时不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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