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翼翼折下这株花,双手捧着递给冶昙。
我把它送给你,你要好好爱惜。
她再也遇不到第二朵这样美丽的花了。
这样神仙一样的花,就像冶昙一样。
关于优昙婆罗的事已经传遍了修真界大陆,村子里也有人知道。
在没有见过茉莉花的小女孩眼里,这朵花便该是天国之花。
她并不知道优昙婆罗是做什么的,只是听大人说,得到这朵花的人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她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了。
她已经原谅了这个世界,拽着父亲粗糙的大手,扶着母亲和奶奶的灵柩,走进了她所不信任的阳光下,只剩下冶昙一个人孤零零的,还站在他们曾经站的边缘。
所以,她把它送给冶昙。
冶昙接过这株野茉莉,轻轻地嗅了一下。
冶昙认真地说:这的确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花。谢谢你,愿意把它送给我。
小女孩露出生涩的笑容,眼眸清亮。
如果这真的是传说中的优昙婆罗就好了。
万一这真的是大人们说的,可以实现所有愿望的天国之花呢。
许个愿吧,冶昙。小女孩笑着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虔诚所想。
冶昙只是静静看着她。
你有喜欢一点这个世界了吗?
当冶昙回来的时候,子桑君晏就站在一眼可以望见的路口等着祂。
冶昙被他牵着左手,右手拿着那株野茉莉。
小女孩想让祂看的神奇,是一朵野茉莉。
就像子桑君晏想让祂看的一样。
从最初开始,冶昙的眼眸微微放空,眼中有一点澄澈的纵容。
祂八百年前化形为人,除了在因果线里反反复复的那段时间,在人世存在的时间似乎不过十年光阴。
但是,并不代表冶昙真的对世界一无所知,犹如白纸一张。
优昙婆罗的传承记忆,让雪谷之中沉睡万年的时光只比一万年更长。
祂比子桑君晏存在这个世界更久,无论子桑君晏想让祂看见什么,祂都不会陌生,甚至检阅传承记忆,还能举一反三找到更多。
人世间的事情向来都是轮回重复的,没有新鲜的事。
若非已然清楚世界是什么样子,又怎么会毫无兴致。
但,冶昙什么都没有说。
子桑君晏想让祂看的东西,一如小女孩的野茉莉。
在存在万年的冶昙眼里,这些祂都知道,但是,这是子桑君晏眼中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祂愿意用子桑君晏的视角重新看待它们。
你有喜欢一点这个世界了吗?
冶昙睁着清澈温柔的眼眸,认真地点头:嗯。
祂真心的,有喜欢一点这个世界了。
作为证明,冶昙身上开花的征兆平息了很多。
这朵优昙婆罗,在人间烟火之中被小心栽下。
子桑君晏仍旧在收集杂气魔念,从中剥离制作名叫人间烟火的众生相。
冶昙不再一直低靡恹恹地躺在子桑君晏编织的躺椅上,坐在太阳照不到的地方,一躺就是一瞬不瞬一整天。
祂偶尔会试着像子桑君晏一样,像个修真界底层的修士一样,用最原始的方式去生活。
穿着鞋子走在泥土的地上,用手指握着工具将谷子扬起来,被阳光暴晒出暖甜的味道。
吃百家宴,饮千家薄酒,聚万家烟火,凝实这株虚无缥缈的优昙婆罗。
就像是,让一株长在冰寒之地,开在长夜之中的花,逐渐习惯白日的明亮和温暖的阳光。
郁罗萧台和整个修真界的人都在找优昙婆罗,谁也想不到,他们并没有走多远。
这里甚至还是郁罗萧台的势力范围。
他们只是想不到,修真界修为最强的二代天道传人并不御剑飞行,他背着冶昙一步步慢慢地在地上走着。
走在高高在上的修士们不会垂眸看一眼,但月光会散落的小路上。
郁罗萧台主人就是天道,天道很强大。
作为天道的敌人,作为第一个背叛天道而不死的传人,子桑君晏似乎应该紧迫点,做点什么准备。
就像暄叶,带着郁罗萧台所有精锐,奉郁罗萧台主人之命,在满世界地在找他们。
【你将冶昙带回来,你还是天道传人,我会给你一切。包括,让你飞升。】
这是郁罗萧台主人,或者说天道对暄叶的许诺。
暄叶闭着眼睛:子桑君晏呢?
他这一去,必然会直面子桑君晏,子桑君晏绝不会让他带走冶昙。
那墨字里的意志似是感到奇怪:【他是你的敌人,你当然知道应该怎么做。】
暄叶:杀了子桑君晏,也没关系吗?
【如果你做得到。】
天道很宠爱桑雪卿,就像当初祂也曾无限纵容偏爱过暄叶一样,在天下人的眼中祂也曾偏爱过子桑君晏。
但,桑雪卿还是不一样的。
毕竟,在所有人眼中,桑雪卿是郁罗萧台主人的孩子。
父亲自然可以更加偏爱自己的孩子。
郁罗萧台主人不现身人前,似乎仍旧在闭关,但分神总会来见见桑雪卿。
【你不高兴吗?】即便只是一行墨字,这个存在也给人一种高华雍容的温和。
桑雪卿当然不高兴,虽然他要什么有什么,九侍宸长老都很宠他,第五夏他们也纵着他,但是,他最喜欢的暄叶总是若即若离的。
我想要暄叶陪我玩。可是暄叶很忙。桑雪卿不开心地说,暄叶真的喜欢我了吗?
【他会喜欢你的。像你喜欢他一样。你每一次都这么喜欢他。抱歉,上一次我不知道是你。】
桑雪卿抬起头:我真的,是师尊的孩子吗?
【当然。】
桑雪卿鼓起勇气:冶昙是谁?为什么他们说,我跟冶昙长得很像?
墨字没有出现,桑雪卿瞪大眼睛,脸色有些白,本能感到害怕。
【祂是你另一个父亲。】
桑雪卿瞪大眼睛,像个没有灵魂的人偶娃娃。
【等你见到祂了,你就会明白。】
桑雪卿茫然重复:另一个父亲
爹爹
冶昙坐在藤椅上,望着村庄空地上热闹的场景。
小孩子坐在父亲的脖子上,像骑大马一样,稚嫩的嗓音喊着驾驾。
女人温柔地搂着小女儿,看墙角的花。
脾气暴烈的母亲满场追打着调皮闯祸的儿子。
儿子扶着老迈的母亲散步。
小孙儿被爷爷牵着手。
冶昙一眨不眨看着,优昙婆罗的传承记忆里关于这样的画面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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