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我不知道漫雯姐在说什么。陶小屿开始闪躲,该死的电梯,你就不能快到来么?!她越急,结果电梯反而在高层停止不动,也不知上面的人在干什么。
要不,给你一点友情提醒。
陶小屿觉得唐漫雯一定是等电梯觉得很无聊,所以她的语气才如此嗯,如此轻佻。
漫雯姐,你在这儿的房子,是用自己挣的钱买的么?
唐漫雯对陶小屿的问题充耳不闻。三月三十号深夜,也是在这儿,也是等电梯的时候
漫雯姐,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不好么?
不好。
唉,醉酒那件事果然不会那么轻易地揭过的。
这对话实在是太熟悉了,陶小屿想起,之前,就是元惜彤生日的那天晚上,唐漫雯甚至在鹊仙桥附近的路上跳起舞;以及她离开鹭岛、住在上海的那一晚,聊天中,她居然发来那个吻痕的照片
那些都是她恨不得可以洗掉的尴尬记忆,可是,在唐漫雯眼里,却仿佛都是很好玩的事情,只要时机、地点对上,她总会不厌其烦地翻出来一说再说,乐此不疲。
我全部忘记了,一点点都想不起来。
只要你想知道,我可以立刻多给你一点友情提醒。
还多给?!陶小屿避之不及。我说了,我不想。
嘴上说不要,不过嘛,那天晚上,投怀送抱却非常执著,不管我怎么挣扎,都推不开,你当时求抱的模样可真
漫雯姐,请你高抬贵手、大发慈悲,不要再说下去了好么!陶小屿双手捂住耳朵,连连求饶,那时候我太醉了,平时的我不是那样的。
陶小屿满脸通红的模样惹得唐漫雯脸上的笑意更深。
终于,电梯到了,陶小屿觉得被救了一命。
可偏偏,进了电梯之后,依然只有她们两个人,连一楼也没有人进来。
也是,这个平层公寓楼的每一层只有一户,住户本来就很少。
陶小屿生怕唐漫雯再讲出什么尴尬的事情来,于是拼命地在脑海里搜索话题,可她的大脑却像死机了一般,一直揪着唐漫雯刚刚被打断的那句你当时求抱的模样可真不放。
可真怎么样呢?早知道自己会这么好奇,还不如让她说下去得了。她想,有时候,在一个人面前发生的糗事太多,就会有这种破罐子破摔的可怕心理。
你知道么?你虽然醉,可是,却更好玩。唐漫雯故意凑到陶小屿的耳边,用那种生怕被别人听去的悄声说。
陶小屿只觉得耳边被她的气息一绕,那微热的、若有似无的气息触到她耳垂的那一刻仿佛变成高负荷的电流,一阵怵麻瞬间窜遍她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令她不由得一阵激灵。
漫、漫雯姐,陶小屿结巴起来,请你、你不要这样冷不防地靠我这么近好么?我,那个
怎样?
你知道的,我很容易害羞啊。
害羞?!唐漫雯的脸忽然凑到陶小屿眼前,陶小屿,我想,我们对害羞的理解不一样。
陶小屿面露不解。
于是,唐漫雯便侧身,无声地撩了撩她左肩上的长发。
啊,这该死而又熟悉的动作,陶小屿感觉自己的脸上一定烧起了大火才会这么辣烫,那天早晨,她也是这样撩开她的长发,无言地控诉自己对她所做过的不可描述的事情。
那件事,她一定会永远记得吧?陶小屿心想,而自己也永远别想忘记了。
这种时候,她多么希望电梯能够停下,随便走进来一个什么人都可以,这样唐漫雯就暂时不会再说出她害怕的、未知的内容,同时让她免于想要遁形的尴尬。
漫雯姐,你不要这么过分好不好?你真的把我搞得我很害羞!陶小屿已经被彻底击败,连求饶都是这样无力。
陶小屿,我命令你,立刻拿出手机搜索过分和害羞这两个词语,然后将它们的意思大声地念给我听。
我想,电梯里应该没有信号才对。陶小屿声如蚊蝇。
电梯还在上行。
陶小屿看着闪烁的箭头和不断变化的楼层,以及那个一直红着的25按钮,终于快要到了。
唐漫雯也没有再继续相逼。
不过,陶小屿有一种,逃得了电梯,也逃不了她家的悲哀。感觉上,在她家里,一定发生了更多羞耻、甚至尬破天际的事情。
那些自己挠破头都没有办法再想起来的事情,陶小屿想,每一件都是定.时.炸.弹,她完全无法确定,唐漫雯会在什么时候把那些事情讲出来捉弄自己。
她越来越确定,这是她的恶趣味。
在类似电梯这样狭小的空间里,在只剩下她和她的两个人的世界,陶小屿发觉,唐漫雯的冷漠常常会稍稍褪去,虽然她常常会捉弄自己,可是,如果那些无伤大雅的事情能够让她开心的话,陶小屿想,偶尔配合她也不是不行。
因为,她喜欢看到她笑,喜欢看到她变得快乐。
25楼到了。
唐漫雯在智能锁上摁了下,一把扭开她的家门。
进了屋,智能灯自动点亮。
在玄关处,她对身后的陶小屿说:你上次穿过的拖鞋,在鞋柜的右下角。
就在陶小屿还在发愣的时候,唐漫雯已经换好拖鞋,向里面走去。
时隔三个多月,再到这儿,陶小屿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和唐漫雯的确在靠近。
你先等一会儿,我去收拾下。唐漫雯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喔,好的。陶小屿躬下身,拿出上次穿过的拖鞋,是一双白色的Gucci人字拖,简单又大方。
漫雯姐居然为自己保留着,难道她觉得自己还会再来么?鞋子看起来很新,陶小屿觉得她以前并没有穿过。
当她换好拖鞋,走进宽敞的客厅里,唐漫雯已经不见踪影。
与自己住的老宅不一样,这间屋子里的装饰都十分崭新,陶小屿重新环视着这空阔开朗的屋子,里面并不辉煌豪华,但看得出来一切都很考究,家具的线条很简洁,色调很统一,墙壁保留着白色,木质地板是温暖的颜色,沙发是皮质的
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屋里生活的痕迹是那么轻。
啊,就是陶小屿觉得这样的平层,真的是太大了。
她常常觉得自己家已经够大,但经过分层,那种空阔被分割。
而唐漫雯的家,空阔的同时看起来显得无依。
她再一次觉得,独居虽然自在却真的很寂寞。
在独居者的家中,屋里的气息,主人的日常用品,乃至物件的摆设,好像都显得更加孤独。
将包放下,她走上连着客厅的阳台,透窗向外看去,鹭岛的夜色尽入眼底。
收回远眺的目光,她转身回望客厅,里面只有白色的灯光静静散布,就好像屋里没有人似的。
站了一会儿,陶小屿转身进屋。
坐在皮沙发上等唐漫雯的时候,一阵倦意袭来,陶小屿和睡意抗争了一会儿,最终没能敌过,她趴在抱枕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陶小屿听到哭声,起初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可那悲伤的哭声一直持续不断。
于是,她挣扎着睁眼,伏在抱枕上的她细细聆听,哭声的确是在这个屋子里发出的。
她又定了定,然后爬了起来,身上的薄毯滑下去的同时,她看到了在客厅对面的茶水间里,唐漫雯和一个正在哭泣的妇人面对面地坐着。
她们应该处于谈话的间隙,唐漫雯静默着,一动不动地看着对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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