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几日又有人在背后开始议论,说白露山不养废人,往常这样摔断腿的,早就该被送去试药了。
他不傻,联想到近来种种自然清楚那些话怕是这人有意让人说给他听,目的就是为了胁迫他。
试药的药人是什么下场,他初入白露山无意闯入虚无台曾亲眼看到过,那些药人瘦骨嶙峋双目空洞的惨状,对他来讲简直就是噩梦。
一想到师兄可能会沦落到那个地步,决明心痛之下只能选择妥协。
只是没想到,昨日宓少师竟是发现了他怀中熏香的异常。
现在想想,也许宓少师早就发现了熏香有问题,只是在等待一个机会。
原本他权衡利弊难以作出决定。
可昨夜迷糊间醒来,又看到了师兄咬牙忍痛的样子,尤其是师兄见吵醒他还反过来安慰叫他莫要担心。
一时间,原本摇摆的心渐渐坚定起来。
宓少师能炼出超品丹药,能闻出熏香中的不妥,还能成为五皇子放在心尖上的人。
他已经没有退路。
一边是受制于人慢慢等死,一边是放手一搏,他宁愿选择后者也不想原地等死。
想到这,决明重重地跪下俯首,此前种种,皆是我鬼迷心窍,不求宓少师原谅,只求能将功折罪。
宓葳蕤指尖敲着木桌一言不发。
决明这突然地一跪还真有点把他吓到。
要不是在竹林海,白日里窦章那边派来盯梢的人不敢露头,兰芷这会儿也不在院中,他一时还真点不知道怎么把这事圆过去。
看来沉稳的人一旦被戳中软肋,到底还是会失了方寸。
他并未叫决明起身,策反这种事情必然有风险,决明是少见的聪明人,这对他来说有利有弊,你真的什么都不求?
决明伏着的身子微微一颤,宓葳蕤也不催他,静静地等待。
半晌后,决明艰难地开口:求宓少师赐药请您救救师兄。
宓葳蕤料想不错,你倒是对你这个师兄情深意重。决明所说的师兄他隐隐有些印象,好像天赋还不错。
决明垂头不语。
你起来吧。宓葳蕤说着从衣袖中拿出一个药瓶,每日三粒,温水送服。
决明骤然抬头,整颗心被狂喜淹没。
宓葳蕤见决明的样子像是又要跪下磕头,赶忙抬手打住,我不喜这些虚的,多余的话也不想听。
现下你只需告诉我,这熏香是谁给你的?至于之后要如何答复,我这边不会有任何破绽,我想你应该清楚该怎么做。
我明白,宓少师放心。决明说着走上前接过宓葳蕤手中的药,顺便将装着衣物的包裹放到宓葳蕤的坐榻旁,低声道,熏香是莫讲习给我的。
莫新语?这名字他在书中看到过,宓葳蕤说着决明又应了一声,确实是莫新语莫讲习。
若不是窦章利用的人是他,各个关窍串联起来,宓葳蕤都忍不住要替他拍手称赞。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打的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注意。
这一大盘棋,还真是所图不小。
第12章
喻苏从后山回到竹林海还不到午时。
听了兰芷的禀报,脚下一转直接走向宓葳蕤所在的客房。
此时宓葳蕤正整理着各类草药,动作虽慢,但若是有人仔细看就会发现下手极为精准,几钱几两分毫不差。
听到声音,他慢慢放下手中的鬼针草,声如冷泉,殿下来了。
黑色绸缎遮住了宓葳蕤眼睛,想起昨夜的神狐,喻苏的视线顿了顿,片刻后才缓缓说道:听兰芷讲,你打算回自己的院子。
嗯。宓葳蕤拿着手杖慢慢向前,直到两人之间距离不足一尺才堪堪停下。
宓葳蕤看到喻苏游移的眼神,不知怎么冒出逗弄的心思,便又装作无意靠得近了些。
害,谁让他是瞎子,看不见呢。
被自己以外的气息包围,强烈的压迫感让喻苏感觉有些不自在,明明对方看不见,可竟是让他生出一种被盯上的错觉,莫名想要转身逃跑。
殿下,您还在么?宓葳蕤明知故问,眼瞧着两人就要撞上。
在,我在。只是这话比平时多了些急切。
哦臣险些冒犯殿下。宓葳蕤欣赏够喻苏慌乱的表情,倒也不再得寸进尺。
宓葳蕤的话中尽是惶恐,可神情语气哪有半点惶恐的意思。
喻苏看向他,誓要从这人脸上看出些端倪。
可巧宓葳蕤恰是垂下头,他盯着喻苏嘴角边,没想到还真的有酒窝,只是此刻喻苏抿着嘴并不显。
发丝从肩头滑落顺着扫过喻苏的脸颊。
比羽毛还要轻盈的触碰却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砸出水花,余波一圈圈荡漾,气氛骤然安静下来。
喻苏不露痕迹地拉开距离。
而宓葳蕤的思绪还停留在两人交缠一瞬就分开的发丝上,这画面似乎异常熟悉。
兰芷端着泡好的茶进屋便察觉到气氛有些怪异,悄声上前将泡好的茶和点心放在桌上后退了出去。
坐下再说吧。喻苏迟疑了片刻,还是上前扯住了宓葳蕤的衣袖。
思绪被打断,宓葳蕤摇摇头拄着手杖跟上去,听殿下的。
两人坐下后。
喻苏端着茶杯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东西可收拾妥当了?若是有不方便兰芷做的,可以让安顺代劳。
午后决明会来,不用劳烦殿下身边的下人。宓葳蕤心里想着事,说话便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喻苏皱眉。
宓葳蕤的拒绝让他不禁多想。
莫非自己露了马脚,被对方看出眉目开始防着他了。
应该不会,为了引出背后之人他十分谨慎,就连亲信都认为他对宓葳蕤那是十二分的用心。
况且近来传的那些谣言,若非他有意纵容,哪会越传越没谱。
安顺为此还逾距旁敲侧击了不少次,就怕他用情至深。
可宓葳蕤今日突然提起要回自己院子,是发现了他派兰芷盯着他,还是昨日国师给他说了些什么。
宓葳蕤可不知道自己就神游了一会儿,喻苏已经脑补了一连串的阴谋。
他特地换了决明今早拿来的衣物,也不只是有意无意,决明拿来的衣衫素净的厉害,淡青色的布料上用银线绣着莲纹。
想到接下来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很难不让他联想到白莲花。
宓葳蕤看了眼白烟渺渺的香炉,里面放的正是决明拿到的熏香,这香专门用来刺激他体内的子蛊。
不过他怎么可能由着自己蛊毒发作,稍稍动下手脚改变药性与他服下的药丸药性相冲即可,这种事他早就熟门熟路。
喻苏想得多,不免多打量了宓葳蕤几眼。
看着看着就发现坐在旁边的宓葳蕤面色愈来愈白,嘴唇隐隐变得青紫,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不断涌出。
你怎么了?这画面十分熟悉,之前吐血便是如此。
喻苏看着宓葳蕤的样子半信半疑。
宓葳蕤紧咬牙关。
为了装的像些,他特意用上了灵气粹体的法子。
粹体能扩展经脉,使得体内的灵气更为充裕,但经脉被不断冲击,疼也是必不可免的事情。
只是和往常一样心口疼而已,殿下宓葳蕤话只说了一半,便急喘了一声,捂着心口从椅子滑落。
宓葳蕤演的十分卖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