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听雨楼离开少说走了近三刻钟。
路旁的景致变得萧索起来。
宫道上人丁稀疏。
流霜阁矗立在不远处,远看雕梁画栋,好不精美,可这精致之中却透着一股清冷孤寂。
居于此处,与其说是安置,倒更像是圈禁。
守在殿外的侍卫一副散漫的姿态。
见到冬青和走在他身边的宓葳蕤时,竟是一时未能反应过来躬身行礼。
宓葳蕤直接略过此人走进流霜阁内。
原以为殿外已足够萧条,进到院内才知不过是冰山一角。
如今正是春日,处处都生机盎然,然而流霜阁却是一反常态,院内到处枯枝横生,显然许久未曾打理。
宓葳蕤几乎可以肯定惠仁帝封男妃别有所图。
若真是一心喜爱,何至于此,况且惠仁帝前日还曾来过。
不过这些到底只是外物,宓葳蕤并未因此耽搁,随着冬青疾步走进屋。
屋内陈设简单朴素。
躺在榻上的男子眉头皱在一起,显见难受的厉害,单看相貌这位陆侍君并非绝色,只能算是清秀,不过周身都给人一种不同与女子的柔弱之感。
宓葳蕤上前搭脉,才知冬青所述的症状只轻不重。
陆英此时已烧得神志不清,口中喃喃,宓葳蕤离得近,只听到陆英不停唤着行之二字。
第45章
行之显然是某人的表字,且多半应当是名男子。
话说出口,不管有意无意。
宓葳蕤便是装作不知到底抹消不了听到的事实。
只是冬青恍若未觉,但一直在陆英身边伺候的苏木听到却是打翻了手中的铜盆。
铜盆砸到地上声音刺耳,盆中的温水撒了一地,雪白的布巾霎时沾了灰,瞬间变得污浊不堪。
冬青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低声训斥:怎么做事这样毛手毛脚。
他看了看宓葳蕤,见对方面色平静并无不耐轻舒了一口气,赶忙上手将地上的狼藉打扫干净。
还好宓少师性子好,并未在意这些。
宓葳蕤将两人的神情看在眼中,心中自有一番计较。
陆侍君如今高热不退,退热当是首要。宓葳蕤收回手,神色不见轻松,你先将这个瓶子里的药丸取出三粒给他服下,记得温水服送。
冬青手脚麻利。
道谢后立刻净了手取出药丸,那药丸的光泽极不寻常,仅是放在手心便传来浓郁的药香。
虽不知疗效如何,但冬青莫名信服。
当然,这种毫无缘由的信任到底没有让他失望。
宓葳蕤在一旁斟酌药方。
既然应了,便他不会敷衍了事。
陆英此症显然并非单纯的发热,结合冬青所言,应当是行事之时被伤到了私.处,事后又未曾用药养护,伤处感染,加之平日里思虑甚重,内忧外患之下,病情来得突然。
至于忧什么,想来应该和这个叫行之的脱不开关系。
想到一路所见,再看看躺在榻上神志不清的陆英,宓葳蕤即便没有打探他人秘密的喜好,也不免心中有所猜测。
这惠仁帝怕不是用封妃的名义,强行将陆英困在宫中。
宓少师!这药见效了,主子的气息平稳了不少。冬青说罢,与他站在同处的苏木也面露欣喜,两人的神情如出一辙的高兴。
倒是能看出是忠心护主。
宓葳蕤觉得这大概是难得的好事,陆英伤的位置特殊,如果身边伺候的人还心怀鬼胎,此行只会更加棘手。
索□□情比他想的简单。
他问冬青要了笔墨,写下药方,说道:拿着去太医院取药,取来等我看过后再用药。
药方上有宓葳蕤的私印,太医院绝对不敢扣着不给药,但冬青到底不放心苏木去,毕竟少不得要看人脸色,是以得了嘱咐便一个人匆匆离开。
屋内少了冬青,陡然安静起来。
苏木是个话少的。
给宓葳蕤搬了椅子倒上茶,便默默地拧了帕子放到陆英额上,若不是这人就站在面前,实在是容易让人忽略。
不过这样的寂静并为维持多久。
躺在榻上的陆英悠悠转醒,他抻着身子想要坐起身,结果重重跌回榻间,眼前天旋地转,我这是怎么了?
光听话音,就知道这人虚弱的厉害。
苏木小心翼翼地将人扶着坐起身。
宓葳蕤并未阻拦。
虽说那处伤了躺着将养比较好,可陆英与他并不熟稔,想来也不会太过随意。
宓葳蕤待苏木给陆英说了个大概,开口询问道:陆侍君可觉得好些了。
直到宓葳蕤开口,陆英这才发现屋中还有一人,循声看过去,眼中不禁露出几分惊艳之色。
便是如今居于深宫,闭门不出,他依旧听过宓葳蕤的名字。
今日得以见到本尊,倒是比传闻中还要让人见之忘俗。
多谢宓少师出手相助。陆英说着想要拜谢。
陆侍君不必多礼。宓葳蕤让苏木将人扶住,你的身子亏空的厉害,经不起折腾,还请侍君放宽心,莫要思虑过重。
陆英听罢,神色微微一暗,自嘲道:身不由己。
侍君心中仍有牵挂,便是身不由己,这命也并非定数,搏与不搏全在一念之间。宓葳蕤这话说得轻飘飘,很是随意。
然而陆英心中一震。
一时间竟是有种被宓葳蕤看透的感觉,他试图从宓葳蕤的脸上寻到破绽,可惜一无所获。
想来是冬青取药回来了,臣出去看看。宓葳蕤并未给陆英反问的机会,他起身走到卧房外。
将冬青取回药的一一看过去。
倒是并未有何不妥。
每剂煎三次,急火滚沸后转文火慢煎一刻,三次药的水量装满一碗便可。宓葳蕤边说边写,说完从药箱中取出一个看着有些简陋的木盒,盒中是生肌膏,涂在伤处最好不过。
宓葳蕤并为直言。
但冬青明白此药应用在何处,点点头低声道谢。
这一趟少说在流霜阁耽搁了一个时辰。
宓葳蕤拒绝了冬青相送的提议。
一个人回到青云阁。
不过还未进入听雨楼,便看到许久不见的窦章朝他快步走来。
你方才可是去了流霜阁?窦章疾言厉色。
宓葳蕤只当不知窦,神色淡淡,是。
得到肯定的回答,窦章面上的不悦仿若化为实质,他死死地盯着宓葳蕤看了好一会儿,才怒声道:随我去永华宫面圣。
窦章快步走在前。
宓葳蕤背着药箱,暗暗叹气,这药箱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惠仁帝未免也太过心急,他前脚离开流霜阁,后脚便要面圣。
果然今日不宜出行。
光说走步,这来来回回,竟是让他走了大半个皇宫。
就算他体力好,这大热的天,他也不愿在屋外多走半步。
算上之前问诊,这是宓葳蕤第二回踏入永华宫。
殿内远比别处来的舒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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