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抛开神狐不谈,甄选继任大典的日子与时辰,仅是对国师卜算天象的一项考验。
对宓葳蕤来讲,更是信手拈来。
观星楼上,惠仁帝跪到早先准备好的蒲团上对着上苍祷告,开始给这场气氛庄重却过程平淡的继任大典收尾。
请神狐庇佑我伽邑世代
视线穿过凭栏,宓葳蕤不需花太多功夫就能看清惠仁帝略显敷衍的神情,这让他有些意外。
弦音乍起,拉回了宓葳蕤的注意力。
他取出香炉中点燃的线香,高举过眉间,再对月跪拜,脑中却仍思索着惠仁帝方才的言行举止。
等惠仁帝念叨完离开观星楼,宓葳蕤才得以起身,并暗暗将这看似不起眼地变数记在了心上。
宫外,贤王端王得知宓葳蕤顺利完成大典,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毕竟对这二人来讲,宓葳蕤能在这么短的日子里成为国师,全由他们一手促成,且这二人恐怕到现在还各自认为,他们将是真正的受益者。
殊不知,这都是宓葳蕤预料之内的结果。
*
大典过后,宓葳蕤可见地忙碌了起来。
尤其今年惠仁帝有意通过秋收祭,来消除国师仙逝在民间带来的动荡,是以宓葳蕤不能只在京城附近,需得将伽邑国内大大小小的府郡走一遍。
好在府郡与府郡间,不是官道,就是船只往来极为畅通的水路,但未免耽误农间秋收,由南向北,时间决不能超出两月。
舟车劳顿的活计而已,宓葳蕤不会因此与惠仁帝多费口舌。
何况现下青云阁已经完全掌握在他手中,将林轲安排到身边也不必做什么遮掩,林轲与决明配合,即使他不在宫中,也不必担心会出什么乱子。
只是这一走就要离宫许久。
惠仁帝似乎也并无让皇子随行的意思,独留喻苏一人在宫中,宓葳蕤心里不知怎得有些不得劲。
宓葳蕤说这话时,安顺正在義和宫外守着门。
对于宓少师嗯,如今应该称呼国师,时不时夜里登门一事,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怎么可能就我一人在宫中。
喻苏因宓葳蕤的话没忍住笑了下,浅浅的梨涡勾住了宓葳蕤的视线,他抬起手碰了碰,接着也没收回,顺势将人揽进了怀里。
宓葳蕤叹了声,殿下笑得没心没肺。
是国师的话太离谱了。行前宓葳蕤能想到他,喻苏便已知足。
此次秋收祭势在必行,他看得出宓葳蕤不光是因圣意难违,还有其他打算。
即便不舍,喻苏也不会说出口。
免得平添烦恼,徒生挂念。
宫中事你尽可放心,贤王端王不可能在父皇安抚民心之时轻举妄动,我在宫中,反而比你出行在外还要来的安全。喻苏分析道。
宓葳蕤何尝不知。
只是话可以由人说,眼神却骗不了人。
殿下,你若是少看臣几眼,这话倒是能说服我。宓葳蕤生出的坏心思,让喻苏恨不得捂住他的嘴。
你若是没看我,怎知我在看你。喻苏脸涨得通红。
宓葳蕤手一摊,一副无赖样,臣今夜来,本就是为了多瞧瞧殿下,自然是眼中再无其他。
论脸皮厚度,喻苏毫无胜算,只能甘拜下风。
我不同你争辩。喻苏抿着嘴,嘟囔了一句,本想推开宓葳蕤,迟疑了下,还是没舍得。
宓葳蕤笑笑,调整了下姿势,让喻苏靠着更舒服些。
不知不觉,怀里的人呼吸变得绵长起来。
再看,原是偷偷睡着了。
知道喻苏觉浅,宓葳蕤将人轻轻放到榻上,又轻手轻脚地替喻苏除去鞋袜,盖好寝被,这才悄然离开。
此后几天,宓葳蕤为出行做着最后的准备。
随行之人,除却必要的侍从与护卫,惠仁帝还从礼部点了一名官员。这人平日看着不起眼,却是惠仁帝的心腹,可以说是专门派来盯着宓葳蕤的。
宓葳蕤偶然试探了一次,发现这人竟还会武,且功夫不差。
可见惠仁帝对他,也并非完全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身体不好,更新一直拉垮,谢谢小可爱们一直的体谅,心里很感激
以及今天去针灸了,说不定病很快就会好了!
第113章(补全)
对于惠仁帝的做法,宓葳蕤并不意外,毕竟有裴子坤假冒窦章一事在先,惠仁帝心生嫌隙实属正常。
唯一让他在意的,是惠仁帝对待神狐的态度。
继任大典上的敷衍,轻慢。
这样细微的转变短时期内看不出什么端倪,但长此以往,宓葳蕤也不敢笃定性格偏执多疑的惠仁帝,会如何看待因侍奉神狐而存在的青云阁与白露山。
抱着静观其变的心思,出行之日也愈来愈近。
有着前段阴雨连绵的日子作比,艳阳高照的天就显得格外难得,这样的天气于秋收来讲是个好兆头,近来朝中也因此频频歌功颂德。
大意就是惠仁帝宵衣旰食,感动了天地,才得以如此。
且不说这直白的马屁听起来有多尴尬,宓葳蕤只要想起之前雨中驳杂的混沌,就不敢过于乐观。
靠近京城的农庄田地,有龙脉龙气镇着或许不显,隔个几百上千里,又会是怎样。
宓葳蕤修为再深,也不是掌管一方的神。
唯有亲去,才能知晓到底如何。
况且此事若是处理妥当,也能为他和喻苏累积功德。
毕竟改命的机会万年难遇。
天道是为持序,而他自身也不能忘记修行。
宓葳蕤想的很周全,甚至在赶路的途中,也一改懒散的性子,得了空就打坐修炼。
距离京城不远的府郡也确实如他所想。
田间地头一片秋收的热闹景象。
可惜这不过是一时繁荣,越是靠近边关,混沌之气就越明显。
不敢想本就苍凉贫瘠的土地再被混沌之气所覆盖,田间的收成会变成怎样。
宓葳蕤打定主意,趁着天色未暗,出城一趟。
只是还未开口,惠仁帝派来的礼部主事王培就上前道:国师大人,下官已安排好了住处。明日巳时在府城内举办秋收祭,还请国师早些休息。
王主事,时间还早,我想出城看看。看着横在身前的王培,宓葳蕤不禁皱眉。
戎城昼夜冷热交替,城外风沙大,并无什么光景。明日秋收祭后,便会立即起程,国师大人日夜兼程,想必累了,还是早些休息的好,免得熬坏了身体。王培不动。
惠仁帝派来的这位礼部主事,出京至今,一直亲力亲为,尽心到让他无处插手。
之前宓葳蕤虽感觉有些怪异,但只当王培循规蹈矩,不知变通,可现下看,还真不是表现的那么简单。
我若是没记错,戎城之后便只余三处府郡了。宓葳蕤略一思索,朝王培道,此次秋收祭剩下的时间还很宽裕,便是在此多停留几日,也误不了事。
话不能这样讲。王培话说的很和气,动作却是明着阻拦,国师大人不事农桑,不晓得秋收可是一天都耽误不得。
王培想与他打太极,宓葳蕤却不想继续绕弯子。
我虽不事农桑,却可观星,近来无风无雨,怎会耽误地里收成。王主事不必劝阻,不过是出城看看,有什么劳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