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安静得骇人,只有树叶的沙沙声交缠着他一个人的呼吸。
男人惊疑不定地眯起眼睛。
难道是他太紧张出现幻听了?
在他完全放松下来的那一瞬间,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似乎离他更近了
我~好~怕~啊
咬字被故意拖长,就像有人正附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一般,吐字时的气息冷冰冰地扫在他的脸侧
我好痛啊,你为什么要杀我?
像是委屈,像是不解,随即而来的仿佛便是疯狂的报复。
男人瞳孔骤然紧缩。
少年的声音很轻,甚至有些破碎,几乎快是用气音在说话,无端让他寒意更甚,背后都被冷汗浸湿了。
下来陪我吧,我好痛啊
你是你!他终于开了口,声音都有点抖。
身边没有人没有人根本就没有人!
是我啊。语带笑意,下一秒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从后面抚摸上了他的脖颈。他僵硬地扭过头,对上了一张惨白惨白的少年的脸,蒙着模糊不清的黑雾,几乎是半透明的,却瞬间和早上那张被他推下去的少年的面容瞬间重叠!
他脑袋一嗡,来不及反应这到底是个什么超自然的现象,疼痛便已经在神经末梢爆炸,切断了他所有的幻想。
惨叫被堵在喉咙,耳中传入无名鸟凄厉的鸣叫。
利刃刺入胸膛,刀尖从后背探出小角。
男人的身体在一瞬间僵直了,瞳孔由于震惊瞪大。他好像想说什么,却除了嘶嘶的倒气声以外什么都发不出了。咽喉被割断,血液顺着脖颈的线条一路蜿蜒钻入衣裳,飞溅出来的那部分直接渗进了地面,什么也看不见了。
刀刃倏然被人拔出,眼前的身影轰然倒塌。
有凉意落在少年的肩头。解庭南微微抬眼,暴露在空气的手背上沾染湿意,冰凉的。
少年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面无表情。
啊,下雪了。
雪势来得急而猛,纷纷扬扬的雪花砸落在他的身上,濡湿了大半黑发与衣衫,不一会儿地面就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雪,在昏黄路灯的掩映下,看着竟然有几分温暖的感觉。
哦,当然,还有躺在地面上、受了伤的人。
像是刚反应过来,解庭南迟了半拍从黑暗中渐渐隐出身形。确定对方气息在逐渐衰弱后,他才缓慢地从地上重新站起来。手上匕首泛着冷光,鲜血顺着刀锋滴落在地面刚覆盖上的一层薄雪上,瞬间晕染开一片暗淡的深色。
滴,答。
其实本是没有声音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少年总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就像一切都具象化了一般,红与白交织绘出惊心动魄的色彩。
那个少年的声音还盘亘在他脑海。他说,
直接杀了不就好了。
解庭南垂下眼,往日明亮的蓝眸里晦涩不明,酝酿沉沉的雾。
其实白景南说得也无不道理。
他想,不能再给自己留下未知的隐患了
守株待兔可不是他的作风。
不好意思啦。
最后一个见到你的人是苏落。
所以杀了你的只能是苏落。
接下来只用等待有心人发现尸体了。
雪越下越大,在地上还有着微弱气息起伏的男人的躯体扫上一层花白。少年的身影在寒风中渐渐淡去,最终彻底消失在了黑暗中。
下一秒,公共厕所最后一个隔间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解庭南抖了抖肩上的落雪,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
回到会场的时候温寻慕问他为什么去了那么久,少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声音轻缓地解释说身体不太舒服。
不会有人怀疑他,毕竟他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但苏落
那可太不一样了。
次日早上七点,浩浩荡荡一大批学生在广场上集结,各自都整装待发,等待总教官给他们布置下今日的任务。
解庭南不是来得最晚的那个。他几乎一夜没睡,满脑子想的都是那进度条卡在百分之七八十的主线任务和该死的支线。
总教官在广场中央舞台上发号施令,口号喊得一句比一句响。站在最前面的他躲不过对方灼人的视线,只能硬着头皮也跟着大部队热烈地鼓起了掌。
好弱智啊这是什么大型小学生春游节目吗?
今天的任务是将会是你们人生中绝无仅有的、刺激而又充满激情的活动!每个同学以小组为单位,共同去寻找自己组分配到的东西。这个东西可能是动物,可能是植物,也有可能是一件工具,不管是什么都要由你们自己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去获得。
人群沸腾了。
它可能藏在这座山的哪个角落,也有可能就在你近在咫尺的地方。从早上八点钟开始到下午三点是你们的自由活动时间,三点钟必须全部人回到广场上集合,并由每班的负责教官清点物品。由任务完成度的高低来排序,完成度相同的以完成时间排序,前二十名的队伍会获得晚餐的优先选择权。
需要注意的是所有人都不允许离开这座山,也不允许到标注了危险区域的地方逗留。我们已经在山脚派了人驻守并安装了监控。我建议你们不要在违规的线上反复试探,都听明白了?最后一声喊得格外豪迈,通过扩音器传出来的时候解庭南感觉地面都抖了两抖,震得他脑壳都有点疼。
明白底下人的回答也中气十足。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兴奋起来,各个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出发,俨然忘记了此刻堪称严寒的天气。
今天是糟糕透顶的阴天。雪是停了,太阳却也没出来,灰蒙蒙的天往往昭示着
昭示着有不太好的事情将要发生了。
解庭南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叠卡片保持可疑的沉默,温寻慕几人正围在他身旁,每人面上都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这是给我们的任务?十分钟前,作为小组长的解庭南接过了教官派发下来的任务卡。不看不要紧,一看人就傻在了原地。
当着教官的面他还稍微收敛了一点,没有那么叫次,可教官走后他就不一样了,掉头回到临时宿舍去找剩下的人,门一合上就憋不住了。
他将任务卡在桌面上摊开,白色的卡面上堪称图文并茂,第一张上面就是一朵白色的花,旁边的注解写着大大的玉兰二字。
下一张更离谱,竟然是一只鸡。
温寻慕啧啧称奇:真人秀综艺都没敢这么拍吧,大雪天他要我在雪地里给他找花?
解庭南冷笑:不止花,还有鸡,这地儿穷乡僻壤的,我上哪儿给他捉一只鸡来?还要会下蛋的母鸡??
他说到最后实在是无语凝噎,一下子消声了,还没开始就已经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江居绵若有所思:鸡鸡的话可以去厨房找找看?住四号舍那边的说后厨扑腾出过一只鸡。
那去看看吧,解庭南有气无力地撑着桌子站起来,率先往前两步推开了门,走吧,大伙都去了,我们也努力一下?
温寻慕三两步跟上了他,俨然一副寸步不离的模样,得到了解庭南无奈的默许。
随便吧随便吧,他开心就好。
他们是一号舍,和四号宿舍刚好隔了一小片林子,好巧不巧正是昨天发生了一点小意外的地方。他本想着带温寻慕几人穿过林中,要是能顺便发现个尸体就再好不过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令人意外的是那儿居然立起了牌子,上面八个大大的血红色方体,写着危险区域,禁止入内。
奇怪
少年眉头微皱。
昨天他来的时候有立这个牌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