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玄一心头一动,低头噙住了那两片气死他不偿命的唇,细细密密地品鉴。
浩瀚碧海之下,无边白沙之上。
冰蓝色的水晶宫群里,彩色的晶石小路上。
玄色身影与月白色身影相拥,仿若与天地融归一处,竟是那般的和谐。
康玄一压抑于心底的渴望蠢蠢欲动,一双手隔着薄薄的法袍掐住了那劲瘦的腰身,恋恋不舍地流连,不肯离去。
唇齿交缠的空隙,康玄一含混地问凤元九:且入你栖凤台可好?百倍流速,不待鼋一行至他的龙宫,咱们便能出来了。
凤元九亦有些情动,然而,腕子上血凤灼烧出来的痛感却是帮他始终未失理智。
凤元九动念,脱开康玄一的禁锢,当先朝着鼋一虚影行去:康师叔,且讲你的龙宫隐秘罢。
康玄一神识始终笼罩着整片水晶宫群。
饶是凤元九不动声色地避了开去,那双清冷的狐狸眼里残余的风情,那蔓延至耳尖的红云,那情不自禁地往上扬起的唇角
无不清晰无比地落入了康玄一眼中。
看着凤元九那飘然欲仙的姿态。
康玄一视线落在凤元九那仿佛不足盈盈一握的腰肢上,漫步跟了上去:你可知鼋妖的习性与天赋?
为了收一些可随时献祭的灵宠,凤元九好歹也是通读过《万妖志》的修士了,自然是知道鼋妖的。
凤元九指尖缭绕着寒冰之气,不着痕迹地抚过自己的脸颊。
待觉脸上耳尖温度降了下去,凤元九驻足回望康玄一:《万妖志》有载,鼋妖形似龟,吻短,眼小,尾长,头背光滑,四肢粗壮,背甲表面乌黑内里隐有星光,通常只有一尺长,藏身于深海之底,以修士元神、海兽魂魄为食,可几率复刻所吞噬元神、灵魂的能力。
康玄一轻笑,搭住凤元九的肩,揽着他并肩前行:不错,竟是认真做过功课了。
凤元九指尖缭绕着电光点向康玄一那弧度里仿佛蕴满揶揄的唇角:且正经点。
细小的电光没入唇角,有那么一丝麻痒。
这种痒一直痒到了康玄一的心尖儿上,康玄一捏住凤元九的指腹,似笑非笑:好容易才压下心底魔意,你可别勾我,不然我不知会做出甚么事来。
凤元九白了康玄一一眼,哼笑:道魔已然合一,化归了混沌,又哪来的那劳什子的魔意。
康玄一指尖缭绕着无边魔气,于空中画出了凤元九的模样:魔由心生,执念不消,魔意不止。
凤元九皱眉,低头看了一眼掌中山水间那愈发壮大的玄色精灵群,竟是无言以对。
只因,他心中亦有魔,心魔。
康玄一扬手将随手捏出来的、顶着凤元九脸的魔头招至怀中,反手丢进身后的混沌法相天地里,笑问凤元九:不知师侄何时才肯替我消了这心头执念。
凤元九拢紧掌心,淡然道:天地大劫将至,人人皆在劫中,师叔还是先竭力渡这天地劫难罢!说着,凤元九斜睨康玄一,似笑非笑,毕竟心有执念,求生的意念才会更强烈些。
原来是天地大劫。
念及云台峰元和殿上那隆重至极的议事,康玄一心中有了揣测。
如此大事,身为太清首徒,却肯透口风给他,康玄一低笑,愉悦自心底而生,一直蔓延至了眼底:权当你是担心我了。
凤元九未置可否,斜睨康玄一:能好好说你的龙宫隐秘了?
康玄一朗笑,使劲搂了凤元九一下,接着道:《万妖志》上所载的,那是普通的鼋妖。鼋一却是天赋异禀,他复刻他人的能力,不是几率复刻,而是百分之百复刻。
凤元九眉梢一动,却是首次对他的龟甲能够召唤鼋一征战感到满意。
康玄一摇头,笑凤元九生在蜜罐里,从未少过资源,眼界儿太高:百分之百复刻,也就是说但凡被他吞噬的元神、灵魂,只要他愿意,便能把其能力尽皆复刻过来。
天下万物,相生相克,凤元九却是不信这般恐怖的能力会毫无限制:便没有任何限制?
康玄一耸肩:想来是有的,可那鼋一奸猾,将罩门藏得极为严实,直至他殒落,也无人知道他的罩门为何物。
凤元九颔首。
如今鼋一不过是他掌中玄器的战魂,其罩门为何他倒是并不怎么关心。
康玄一知凤元九心中所想,低笑了一声,继续道:一千八百年前,九州之上曾有一个极为特殊的门派。
凤元九扬眉,示意康玄一别卖关子。
那门派名为天机门。此派亦名为天机,却不是天机阁那个演算天机的天机,而是天之机巧那个天机。康玄一很是识时务地没再卖关子,天机门,门人皆为偃师,擅长制造、御使傀儡。
凤元九颔首,似是听庄伯提过这个门派,庄伯留给他的炼器法门里似乎便有不少源自天机门。
没想到九州常识小白,竟然听过天机门。
康玄一意外地扬眉,念及凤家那位奇葩的掌事人,只当凤元九是自凤祥玉那里听来的,便也没细问,继续道:偃师所作傀儡之精巧,你且看这满宫的仙娥甲士,便可知一二。
凤元九扬眉,自灵兽袋里拎出一只独角翼虎丢向巡游甲士。
便见那独角翼虎甫一落地,便被手持长戟的甲士乱戟剁成了肉泥。
如此一来,偃师所作傀儡之威力,也可见一斑了。
凤元九摇头:若是无相应的实力自保,恐怕就是怀璧其罪了。
康玄一颔首:本来天机门名不见经传,偏安一隅,倒也太平。谁知两千年前,突然出现了一位惊才绝艳的偃师,仅仅两百年,便把天机门那个名不见经传的门派,发展成了九州之上的二流门派。
可以说,天机门成也是他,败也是他。康玄一摇头轻叹,天机门突然崛起,到底底蕴差了些,若那位偃师能再活个八百年,天机门便也就稳了。只可惜,气运不在天机门,那位偃师于一千八百年前突然销声匿迹,天机门便也随之被人灭了门。
门派兴衰,乃是常态。
曼说灵机充沛的九州之地,便是前世那末法之地,成就金丹都难,却也纷争不断,为了一株灵力充沛的灵草灭人满门那是常有的事。
因此,凤元九并不觉天机门可惜,只是客观地道:想来是遭了人算计了。
康玄一颔首:不论是遭人算计身亡,还是意外殒落,那偃师的元神想来是落入鼋一腹中了。
凤元九颔首,不然实在无法解释这满宫群的仙娥甲士。
说话间,鼋一已然停在了龙宫之前。
鼋一虚影傲立于龙宫匾额之下,俯视着相携而至的康玄一与凤元九,最终目光落在凤元九身上:凤安澜。
凤元九哂笑,却并未应声。
鼋一虚影并不知自己认错了人,只是自顾自地道:你若自愿侍奉在侧,本王可免你罪责。
凤元九摇头轻叹,转头对康玄一说:我就说太蠢。
康玄一憋笑:且看他还要如何犯蠢。
凤元九瞥了康玄一一眼你当我傻?
康玄一举手告饶不管他蠢不蠢,好用便行。
凤元九哼笑一声,掐诀,一串金色符箓萦绕于指尖,经久不散:我不是凤氏安澜。
鼋一虚影摇头:且别骗我,我不蠢。
凤元九不耐烦与鼋一虚影废话,指尖金色符箓流淌而出,缠向鼋一虚影。
鼋一虚影身形晃动,腾挪躲闪间,便举着掌中长戟斩向了凤元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