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的压抑生活让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他必须汲取一些好的消息,让自己不再终日沉浸于无谓的痛苦里。
但姜红那边短暂的沉默让他手心流出了汗,他轻轻屏住呼吸,听见姜红说:
手术呀,没做成,供体那边不捐了,现在在北京继续等呢。
末了似乎是自我安慰地补充了一句:会等到的。
温言书握紧了话筒,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一直听到对面传来不明显的啜泣声,温言书觉得喉咙发紧,想要安慰几句,抬头便忽然对上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温言书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骤停了。
他朝姜红小声而急促地说了声对不起,随后挂了电话就想火速离开,却在转身的下一秒被一道巨大的力量按住了肩膀。
那只手力气大得离谱,温言书觉得自己肩膀的皮肉都要被他抓下来一块。
只有一个声音悄悄在他脑海响起完蛋了。
抓他的人叫方铭昊,是这学期带头欺负他的主力军,也是上次被佟语声遇见的和自己勾肩搭背的好朋友。
温言书被连推带搡地轰进小巷子里,那里已经有四五个男生跃跃欲试。
他看着眼前的这番架势,身上新新旧旧的淤青又开始幻痛起来。
他听见方铭昊狞笑道:你们收着点儿,把我朋友都快吓哭了。
四周一阵哄笑,纷纷往后退了一步。温言书只觉得天昏地暗,下一秒他就被方铭昊拎起衣领,后脑勺重重砸到墙上。
温言书一阵眼冒金星,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昏死过去。
紧接着,他就感觉一股夹杂着烟草味的气息逼近过来:美女,我帮你求情,你是不是该报答我一下呀?
他这话一出,四周就哄笑着,有人已经把嫂子喊出了声。
意识到那人要做什么,温言书条件反射般睁大眼,眼看那人已经快朝自己亲过来,他先是伸手给了一耳光将对方的脸打偏,紧接着剧烈挣扎,竟奇迹般从他手下挣脱出去。
随着方铭昊的一声咒骂,温言书被人重重摔在地上,紧接着就有人骑上来撕他的领口,骂他不识好歹。
他的天空黑下去,只心想,完了,这副样子回家被妈妈发现可怎么办?
巷子的另一头,衡宁正拎着包,匆匆在石板路上飞驰而过。
这两天他晚睡晚起忙昏了头,到了家才发现自己的卷子落在了班里,只能叹着气折回学校拿。
因为耽误了时间,他不得不抄着人少的小路走因为经常会有小混混在这里群聚,他平时基本不会选择走这条路。
走到巷口的时候,他听见了嗡嗡的嘈杂声,他知道里面又有人打架了,便下意识掉头就走。
直到他听见有人扯着嗓子叫嚣:温言书,给你脸不要脸了是吧?
衡宁一听到熟悉的名字,立刻顿住了脚步,竖起耳朵听着。
要不是看你像女人,方哥会上赶着来艹你?又有声音道,真以为所有人跟你一样,看见个男的就硬啊?妈的死基佬!
事情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不妙,衡宁往身后看了一眼,直接向那巷口。
拐弯过来时,温言书的上衣几乎已经被那群人撕成了破布条,浑身斑驳的伤疤暴露在空气中,像是一朵竭力呼吸的残破的花。
方铭昊正欺身骑在他身上准备脱他的裤子,有人在拍照,有人在叫嚣着骂人。
衡宁只觉得血压一阵狂飙,半句话没说,直接冲上去一把将方铭昊掀翻在地。
支离破碎的温言书找到空子,一个翻身起来从人缝中钻出去。
方铭昊和衡宁翻滚在地,一顿互殴。
逐渐缓过神来的方铭昊看清衡宁的脸,大声叫嚣道:衡宁?你管那贱□□的事儿?你知不知道他做梦都想被你操啊?!你不嫌恶心吗?!
衡宁稍稍愣了片刻,接着三下五除二将他摁倒在地,又直勾勾朝他塞了几拳。
眼见着其他人也缓过神来,拿起手里的棍棒朝衡宁走来,巷子尾突然传来一声:
警察叔叔,就在这边!有人打人了!!
混混们一听这声音,面面相觑了几秒,咒骂了几句,火速往相反的方向撤离了。
衡宁被打得不轻,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眼睛还一阵阵发黑。
他扭头,朝巷子口走去,根本没有什么赶来支援的警察,他细细一品,方才那喊人的声音确实像温言书,接着就看那人趔趔趄趄朝他跑回来。
那人比他惨太多,晃悠悠没走两步就扑腾一下跪到他面前。
温言书被蹭得一脸泥灰血渍,他恍惚地看着衡宁,好半天才皱起眉,哇地一声嚎哭出来。
衡宁也慢慢蹲下身子,把他抱进怀里,一遍一遍拍他的后背。
但温言书却挣扎着不愿让他抱,他只狼狈地蜷缩在一边。
你别碰我,我真的很恶心。温言书哭嚎道,我真的喜欢你,衡宁。
我是个同性恋啊。
第86章漫画
才没有,你是我见过的最有趣的熊了。
温言书瘫坐在地上,似乎要把自己哭碎。他只希望衡宁快点扔下他,让他早点离开这个破地方。
衡宁曾经说过他像仓鼠,每段时间都会囤出一笔钱去买想买的东西,譬如那部被砸碎了的手机,譬如后来购置的属于自己的mp3,譬如送给衡宁的那支英雄钢笔。
再譬如藏在他枕头底下的那瓶药。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找机会杀死自己,但每每拿起小刀或是走到楼边,莫名的恐惧都会将他拉回岸边。
他都要被自己气笑了真正的胆小鬼,不敢反抗他人,也不敢结束自己。
这回,他将自己最真实的不堪展现在衡宁面前,这意味着唯一一只支撑他的浮木也要被他亲手折断。
如果不出意外,这句表白就是他的遗言。
温言书萧萧瑟瑟拉起坠下肩膀的衣领,又哽咽着说:你要是恶心就赶紧走吧。
被一个同性有过非分之想,正常直男都会受不了吧?
衡宁却蹲在他面前,直接无视了他的话,问:伤到哪儿了?头昏不昏?要不要去医院?
温言书看着他,缓了好半天,半句话说不出口又开始哗哗掉眼泪。
说好笑点,他已经在千锤百炼里练就了一套成熟的挨打技巧,他知道怎么保护重要的脏器不受伤害,知道摔在地上的时候要怎么护住脑袋,他也习惯了挨打完之后就迅速爬起自己消化。
他唯独不习惯的,就是有人朝他伸手,问他有没有事。
那一瞬间,积累了数年的委屈破堤而出,他发现大哭可以短暂地放空脑袋,让他不去想着身上有多痛,让他不会惶恐地掐着时间想要回家。
他哭得有些缺氧,昏昏地一头栽进衡宁的肩上,他惶恐地想要逃开,却被衡宁一把摁在了怀里。
放开温言书无力地哭噎着,我很恶心
衡宁却有些生气一般,用力把他圈起来:我跟你说过的,我不恶心同性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