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夏一动不动地坐在座椅里,手撑下颔,淡蓝眼眸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刚出院,他脸色依旧惨白,像是寡淡温水,但却仿佛有种让人不容小觑的力量。
楚景也算不上什么极品,他只是把宋知夏没当过人而已。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不会愧疚,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
他太习惯高高在上,以主导者姿态掌握一切了,弯腰共情对于这种人而言压根不存在。
宋知夏也没指望过他有正常人的情感。
不必跟他生气。宋知夏调整了下坐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人跟提款机生什么气呢,不值当。
陈叶情绪有些激动,一时没太听清他在说什么:啊?
我的意思是,宋知夏笑了下,这个笑容让他整个人变得灵动,他缓缓把手机摁了关机,现在暂时不需要他,所以没必要惯着,我没打算回去。
8.08
陈叶这一年多对宋知夏耳提面命,只差没去寺庙里烧高香求他俩分开了,如今见宋知夏开窍,自然是一百个顺心。
宋知夏在A市有套自己买的房子,是陈叶帮他选的,安全性极好,地方也偏僻,不用担心私生粉。
他把第二天要准备的行程发给宋知夏,叮嘱几句,然后便离开了。
宋知夏的小窝布置得很温馨,入门是拼接式鞋架,米黄色L型沙发占据半个客厅,浅蓝窗帘将阳台跟客厅隔离开来,白瓷瓶里的红梅花在桌上开得正盛,屋子里有股淡淡花香。
他换了外套,打开冰箱查看食材,心情还不错地哼歌,下厨。
而另外一边情况并不友好,楚景驱车回到别墅里,他以为会像之前数次一样,迎接他的是开好暖气的房子,桌上摆着热腾腾食物,以及深刻反思自己后第一时间迎上来的宋知夏。
但没想到,楚景回到家里时,什么都没有。
屋子里安静空荡,十分冰冷,厨房里也没有宋知夏的身影。
几乎只有别人等楚景的份儿,从来就没出现过让楚景等别人的先例,他看了眼时间,按捺住脾气,去餐桌上拿了个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
水倒完后他刚喝一口,只觉得温度不对,冰得口腔一个刺激,楚景直接吐出来。
他检查了下,发现电器并没有在工作,宋知夏还有离家前把净水器关了的习惯?
楚景烦躁地扯了下领口,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耽搁,他只觉浪费时间。
他来到厨房洗手,拧开水龙头,出的也是冷水,燃气热水器并没有打开。
按照常理而言,燃气这种东西是生活必需品,洗澡做饭都得用,不可能会连插头直接拔了。
事情到这儿开始不对劲,楚景目光环视四周,打量整个厨房。
他脸色骤然沉了下来,二话不说去了楼上,他打开主卧衣柜,发现里面空空荡荡。
之前把房子送给宋知夏时,他让他就在这儿住,之后每次他来时宋知夏都在,但没想到他是阳奉阴违?
如果说发现这件事只是不悦,那么在打宋知夏电话却发现对方关机时,楚景的怒火宛如喷泉般爆发了。
他径直打电话给了秘书:我要宋知夏现在的住址。
*
一个小时后,宋知夏接到电话时,正在厨房洗碗。
他擦干净手,接电话,是大门保安打来的:宋先生您好,门口有人在等你,麻烦你出来下。
这个时候,有人找他?而且不来他家,而是选择在门口等待?
宋知夏有些狐疑,他想了想,大概明白来人是谁。
他没换衣服,只戴了个口罩,踩着双棉拖鞋,出门时还拎了垃圾袋。
扔完垃圾,走到小区门口时,宋知夏看见一辆车。
门口停了辆加长版劳斯莱斯,车身线条弧度流畅,引得过往路人不时侧目。
宋知夏走到车边敲了敲后车窗,后车窗摇下,露出楚景那线条凌厉,一看就很不好招惹的脸。
楚景冷淡道:上来。
冬风萧瑟,吹得宋知夏碎发往后扬,露出精致好看的眉眼,下半张脸尽数挡在口罩里。
宋知夏微微摇头:有什么事你说就可以。
这态度让楚景脸色愈发冰冷,他偏头定定望了会儿宋知夏,眼神锋利如刀:让你回家为什么不回?
宋知夏声音依旧很温和:因为生病了。
楚景冷笑道:我看你倒是活蹦乱跳得很。
宋知夏懒得反驳:如果你没什么事我就蹦回去了。
说完他当真转头就走,没走出几步路,身后响起哐的拍门声,楚景大步流星走下车,抓住宋知夏胳膊。
做错事的人是他,他还敢给他甩脸色?
楚景力道很大,声音加大:宋知夏!你现在能耐了
他话还没说完,他那么一拉,像是拉住个纸片人似的,宋知夏轻飘飘往一边倒去,出于惯性,楚景眼疾手快扶了把,他便绵软无力倒进他怀里。
宋知夏额头抵在楚景胸口前,平静陈述道:生病是因为你把我关起来。
楚景摸到他的手十分冰凉如雪,不知怎的,他原本的怒气值宛如被戳破的皮球,一下子消散不少。
你不做错事我会关你?楚景反问,他扶了他把,嫌弃道,自己站着。
宋知夏站稳身体,没有说话,一阵风拂过,口罩后传来闷咳声。
楚景无语道:你这身体是纸糊的?
宋知夏没说话,拉了拉口罩,嗓音沙哑。
下一瞬,男人脱下外套,披在宋知夏身上,犹沾体温的外套,染着淡香,那宽松外套披在他身上,使他看上去格外瘦削。
他道:带路,去你家。
进到宋知夏家,楚景用视线大概扫了圈,没发表什么言论。
换完鞋子外套后,楚景理所当然往沙发里坐,等宋知夏给他泡咖啡,姿态十分自来熟,仿佛这是他自己家。
刚从医院回来,宋知夏这会儿确实还不太舒服,但还是给楚景泡了杯咖啡,然后便在茶几边的软垫上坐了下来。
空气一时十分安静,这种安静在两人间经常出现,一般是楚景在工作,宋知夏在旁边等他,偶尔做下自己的事情。
楚景捧着热咖啡喝了口,勉强把对宋知夏跌到负分的印象值拉回来了些。
我今晚在这儿休息,去给我准备下。
宋知夏在短时间内调整好了情绪:好的。
楚景不经意间注意到客厅里挂的艺术画,那是一幅蒲公英,纯黑背景色下,呈圆球状的蒲公英缺了个口子,被人吹了口似的,蒲公英飘飘扬扬四处飞散。
这幅画是你买的?楚景随口问。
宋知夏回头看了眼:是我妈画的。
楚景从沙发上站起,他个子高,客厅并不大,身体便显得修长挺拔,他把咖啡杯放下,弯腰间正好与宋知夏对视上:你今早从楚宅出来时,有见过我家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