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连华看了眼他戴的近视眼镜,这是镜片,看厚度近视的度数还不低。
从葛三躺着的地方附近找到的。技侦补充。
法医回忆了下刚才葛三身上的伤口,卧槽,不会吧?葛三的身手那可是T省那边盖了章的难对付,用眼镜片真就职业高阶杀手?
王连华脸色很难看,两个人质还有两个绑匪都不是近视,除了那个小孩,现场还有第五个人。
第五个人,疑似职业杀手,不知道是和葛三内讧还是有着别的目的,此外还有个身份不明却起着至关重要的报警人。
时之间众人抓获葛三的兴奋和激动退去了大半。
王队,被绑架的人质是常家的小少爷和他的同学。又有人拿着电话跑了过来,局长的电话。
那个常子期家里巨有钱,他亲姨夫是省里有人跟王连华透气,局长心情不太好。
王连华接过电话,面沉如水地听着。
半晌后他扣断电话,问旁边的人,两个人质情况怎么样?
常子期右肩中了枪,失血过多昏迷,另个叫齐获的应该是直接和绑匪发生了肢体冲突,看样子还跟绑匪夺过枪,全身多处骨折
王连华眉梢微动,彪子。
个十七八岁的高中生就敢不要命地跟绑匪硬刚,何况绑匪手里还有枪,不知道该夸他勇猛过人还是脑子有坑。
封锁周边汽车站火车站!定要把第五个人找出来!
那个孩子呢!?找到没有?
现场应该是有两把枪,但只找到了把!
林子那边找到有小孩的脚印!
放警犬!
云方手里的花已经被血染得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他知道自己伤得很重。
*
他拦在葛三面前的时候已经体力透支,而葛三几乎没有受过伤,体力充沛,这种时候单靠技巧根本没有办法制服葛三,他只能硬抗,拖到警察来。
但体力悬殊在亡命徒的较量中是致命的,到后面他全凭着口气硬撑着,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留手,也意识不到自己身处何地为何而来,他只知道不能让葛三走出他身后的那道门。
他忘了眼镜是被打碎的还是被自己拆下来的,血气上头,他找回了熟悉的杀人的感觉,葛三在他面前倒下的时候,他下意识地要割断葛三的喉咙。
但就是在那么击毙命的瞬间,他有些混沌地脑海里突兀地闪现出个画面。
那天应该是在教室里的课间,易尘良转过头来望着他,眼睛里盛满了笑意,他身后是干净的玻璃窗户和窗外湛蓝的天空,阳光洒在易尘良身上,让少年看上去暖烘烘的。
我们大学毕业就结婚。
易尘良熟悉的声音在他耳朵边上回响。
就像是洪水开闸般,无数回忆碎片涌进脑海,让他想起了自己现在不是个可以不顾切的亡命徒。
他有了个干净清白的身份,这个身份有对陌生却疼爱他的父母,有对他殷殷期盼的老师,有咋咋呼呼的朋友他重生以后遇到的每个人都接连不断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如同无数丝丝缕缕绵长的细线,缠绕在他握着镜片的那只手上,试图将他手和那块破碎的镜片远离葛三的喉咙。
但是杀了葛三,后面的许多事情就绝对不会再发生,王有为如同宿命半的死亡给他留下的忌惮太大,他握紧了锋利闪着寒光的镜片,试图扯断那些绵柔的令人烦躁的细线。
他不相信警察。
对他来说,死人永远是最安全的保障。
可是云方的掌心传来阵刺痛,镜片扎进了肉里,血顺着手腕洇透了蓝白的校服。
他死死地盯着地上苟延残喘的葛三,蓦地红了眼眶。
他舍不得易尘良。
他答应过易尘良要陪着他长大,答应过易尘良不会再丢下他。
个人孤零零地往前走太痛苦了,他自己个人走了整整三十五年。
他舍不得让易尘良步他后尘。
云方身后像是凭空多了个虚影,温柔地环抱住他,伸手握住他抓着镜片的手,连同那无数细长的丝线,缓慢而坚定地将那只染血手拉回了人间。
警笛声越来越近,他被突然惊醒,多年以来亡命徒的本能让他猛地站起身,冲出门往那片山林里跑去。
不能被警察看见。
他要去找易尘良。
意识模糊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个想法。
他想回去,抱抱他。
*
手机另头传来了易尘良的声音:你困了吗?
嗯云方闭上了眼睛,好困。
困了就睡吧。易尘良好像是回到了床上,我也有点困了,明天还要早起呢。
小易。他强撑着,喊了易尘良声,气管和肺里火辣辣地疼。
大概率是内脏出血。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侥幸活下来,他向沉默寡言,可是他和易尘良还有那么多话没有说,多到他不知道该从哪句话开始说起。
他想起当年看见齐获赴死前看那枚戒指的神情,他从前无法理解,可是现在却多少知道了原因。
那应该是不舍和遗憾
早点睡。他拿着手机的手在发抖。
嗯,你也早点睡。易尘良大概是觉得他真的困了,便挂断了电话。
云方垂眸望着黑下去的屏幕,声音随着模糊的意识飘散在晚风里:
我爱你。
以及无法诉诸于口的深沉爱意。
第68章心脏(倒V结束)
易尘良猛地惊醒,大口地喘着气,他盯着头上昏暗的天花板,伸手抹了把脸。
抹了一手的虚汗。
他刚才应该是做了个噩梦,但是却记不住噩梦的内容,醒来后只觉得后怕。
他伸手摸起手机,屏幕上显示时间是早上六点十八分。
外面的天刚蒙蒙亮,他困顿地回想起昨晚给云方打了个电话,但刚睡醒之后,他还是莫名地想念他。
他很想抱抱云方,将他抱在自己怀里,像云方之前做的那样,温柔又细致地亲吻他,感受着对方的存在。
这种突如其来的思念来的莫名奇妙且强烈,随之而来的是一大片虚无的不安。
易尘良皱起了眉,拿起手机给云方打了个电话。
只有一串忙音,没有人接。
易尘良从床上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不安愈发浓烈,他甚至来不及洗漱就跑到了对面的居民楼上,敲响了四楼那扇熟悉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