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尘良并不怎么讲究,他盘腿坐在床上,拿着勺子吃米饭,这里的饭菜他吃得并不习惯,哪怕在国外呆了很多年,他还是喜欢吃北方的馒头和煎饼。
易,你真的好厉害啊!阿貌目光崇拜地望着他,昨天晚上我看见你杀人了!
易尘良拿着饭勺的手一顿,缓缓地抬起眼来,目光冰冷地看向他。
阿貌吓得缩了缩脖子,赶忙捂住自己的嘴,但是我谁都没有告诉!我发誓!
易尘良把盘子放在了床上,一只手摸向后腰,语气波澜不惊地问:你在哪里看见的?
在村子后山那里!那天我正好在山上抓兔子,趴在地上谁都没有看见。阿貌说起来还很兴奋,六个人围着你,你连枪都没开,就把他们全杀死了!真的是太帅啦!
你知道他们是谁吗?易尘良握紧了枪柄。
太远啦,你们说话我都听不清。阿貌有点遗憾地撇撇嘴,但是旋即又兴奋地望着他,易,你教我功夫好不好?你们的中国功夫!唰唰!一招就能把敌人撂倒!
易尘良松开枪,端起盘子来继续吃饭。
易,你怎么不说话了?阿貌不解,你是不想教我吗?
那不是中国功夫。易尘良眼皮都没动一下,三两口将盘子里的饭吃完,递给他,你走吧。
阿貌抱着盘子不肯动,易,村里阿银她们都可喜欢你了,她们说你是世上最好看的男人,阿银悄悄跟我说要嫁给你。
他以为跟易尘良交换秘密,易尘良就能教他功夫,谁知易尘良根本不为所动,面如冰霜。
阿貌不开心地瘪了瘪嘴,那好吧,我明天中午再来给你送饭。
他慢吞吞地推门出去,也没有等到易尘良挽留他,在门外泄愤一般踹飞了一块小石头。
易尘良站在窗户内侧,看着他离开才将手从枪柄上放了下来。
保险起见,杀了阿貌是对他最有利的选择。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又一念之差将人放走了。
这里天气热,外套穿久了就会闷出一身汗,他将外套脱下来扔到了穿上,身上只穿了件黑色的背心,左胳膊上一道长而深的疤痕自手肘延伸到下颌,刚掉痂不久,伤痕处还微微发痒。
他倒了杯水喝了,盘腿坐在床上,拿着枪拆了装,装了再拆,一遍一遍地数着里面的子弹。
这个小山村太偏远,手机没有信号,他已经在这里呆了一个星期。
他在等葛三沉不住气联系自己。
他跟警方不是第一次接触,但却是第一次处于合作关系,这让他本能地感到不安。
葛三这个人凶狠又狡猾,习惯性地会多给自己留几条路,他必须得想办法把葛三逼回国内。
只有在国内抓住他,咬死了,他才不会死灰复燃。
但是现在葛三已经开始怀疑他了,整整七天都没有联系他。
易尘良手里捻着两枚子弹来回的转,外套里的通讯器突然闪了一下。
他等了一会儿,直到连续闪起第三下时他才将通讯器拿了出来。
已确认位置,晚十二时接。
他盯着那块小小的屏幕看了一会儿,才按键回话。
成败在此一举,他绝对不能让葛三在这种时候怀疑自己。
易尘良将子弹按进弹匣里,□□在手里转了两圈,装在了枪口上。
他眯起眼睛测算了一下大概的距离和位置,左手持枪,伸手了右手。
噗地一声闷响,子弹从血肉里穿过,弹壳掉在了地上弹了一下。
枪被随手扔在了床上,易尘良攥着右手手腕死死地咬住牙,额头青筋暴起,大滴大滴的汗珠落在了黑色的裤子上,缓缓洇开。
呃剧痛让他终于抑制不住地喊出了声,他低头咬住自己的左手腕,咸腥的血顺着牙齿溢出,他硬是将声音闷进了喉咙里。
半晌过后,他缓缓松开了嘴,殷色的血残留在嘴角,窗口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抽气声,他猛地抬起头,双眼猩红如恶鬼罗刹,跟窗户外面一双惊惧的大眼睛对上了视线。
他拿起枪一脚踹开了门,窗口的人却早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右手的血顺着指尖滴滴答答地落在了木质的门槛上,积攒在年久失修的缝隙中。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他被外面的哭喊声吵醒,坐起来看向窗外一片浓烟火光。
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踹开,万惠跟在葛三身后进来。
葛三一眼就注意到了他右手上的伤,眼底微讶,阿良,受伤了?
嗯。易尘良只是应了一声,沉默地穿上外套,把枪别在身后。外面怎么了?
嗐,路上阿四不小心,被个小鬼撞见了,那小鬼喊醒了半个村子的人,麻烦。葛三根本没把这点小意外放在心上,冲万惠扬了扬下巴,帮阿良看看伤。
万惠看了易尘良一眼,过去拿起他的右手仔细一看,脸色遽变,怎么伤得这么重?
条子打得。易尘良语调平平,将手抽了回来。
葛三看向万惠,万惠咬了咬牙,打得地方太他妈寸了,这手算是废了,以后根本没法开枪。
葛三终于皱起了眉,去城里找个医生好好看看,走吧。
易尘良在他身边这么久,一身精湛的枪法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易尘良有多么爱惜自己手他最清楚不过,就算是真跟条子搭上线他也犯不上。
废了右手跟废了他半条命差不多,葛三自觉易尘良还没狠到这种程度。
易尘良跟在葛三身后,枪声哭喊声不绝于耳,路过阿四的时候,他正将一具尸体扔到火堆里。
阿貌死气空洞的大眼睛无神地对上了他的视线。
阿良,快点!葛三见他偏头看那堆尸体,无声笑道:怎么,还跟这群缅甸佬处出感情来了?
没有。易尘良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跟着他上了车。
村庄和硝烟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他坐在副驾驶上,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公路。
阿良,我一直非常看重你。坐在后座的葛三慢条斯理道: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是。易尘良垂下眼睛,看向右手的伤。
你和万惠是我的左膀右臂,无论失去哪一个都会让我十分痛心,不要过于担心你手上的伤,实在不行就从左手从头练起。葛三眯了眯眼睛,那群该死的条子,迟早让他们还回来。
嗯。易尘良敛去眼底的杀意,迟早会还回来。
车行驶地很平稳,他阖上眼睛小憩,突然车身剧烈的颠簸了一下,轰隆的爆炸声震传耳膜。
他一把握住车的扶手,在一片混乱中睁开了眼睛。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山洞里,但好像原本他就应该在这里面,眼前的情况容不得他想太多,他左手持枪,枪口正抵在葛三的太阳穴上。
葛三脸上满是血,他笑得很疯狂,阿良!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连自己都能下狠手,我葛三佩服你!
易尘良的枪口死死抵住他,冷声道:不需要。
葛三却依旧在笑,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警察联系的?一年前?还是三年前?我竟然最近才开始怀疑你,没想到你演技这么好!
易尘良从来不喜欢说废话,他一枪打穿了葛三的右手腕,不顾他撕心裂肺的哀嚎,勒住他的脖子带着他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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