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手星河后就从家里搬到市中心的公寓独居,稍作回忆便说:西城上院,你要不知道在哪儿就设个导航。
秦恪没说知不知道,总之没拿手机出来看地图。
他启动车辆,打转方向盘开出停车位后,才用闲聊般的语气问:对了,小宋总刚才那句也没有驾照,是什么意思?
宋昀然脸色一僵,不耐烦地说:跟你有关系吗,闭嘴开你的车。
秦恪挑了下眉,从善如流地闭嘴了。
等待停车场的栏杆抬起的几秒空隙里,他抬眸从后视镜里看到宋昀然薄怒中带着点难为情的模样,不由得想起还没重生的时候,三天两头就能在网上看到宋昀然黑脸的新闻。
那时大家都说宋昀然刚红就耍大牌,如今看来,秦恪觉得耍大牌的传言纯属误会。
因为他就是这么一个脸上藏不住事的性格,跟所谓的红或不红完全没有关系。
深夜时分的郊区公路畅通无比。
宋昀然把手肘搭在车窗边,等到看腻了风景,刚才那点赧然劲也消散了。
他调整过姿势,舒服地靠在真皮椅背上,心想秦恪不说话的时候似乎也没那么烦人。而且就目前的用户体验来看,秦恪的车技比唐助理要好上不少,拐弯和短停都稳稳当当,明显是平时习惯了自驾出行的人,这笔代驾费花得还挺值。
等跑车驶入内环后,路况就慢慢堵塞起来。
经过一条酒吧集聚的繁华大街时,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车流宛如一只慢吞吞的乌龟,延缓了众人离开的步伐。
宋昀然之前睡觉错过了片场发放的晚饭,这会儿早就饿了。
他扭头看着窗外林立的各式餐厅,想起自己现在身无分文的窘况,只能摸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希望它稍安勿躁。
秦恪视线余光注意到他的动作,转头问:要帮你买点东西吃么?
宋昀然马上转过脸来,一双清澈的杏眼在昏暗车内闪闪发亮。
但他很快绷住脸色,问:不会又要收代购费吧?
秦恪:不用,就当是附赠服务了。
他把车停在路边,快步走进了街边一家便利店。
宋昀然懒得下车,望眼欲穿地扒在车窗边,一边后悔不该把手机扔在片场,一边盯着外面两个女孩手里的关东煮。
以前他从来不屑吃这种便利店快餐,事到如今才发现,那在寒冷深夜里冒着热气的廉价食物看起来是多么的美味动人。
他不禁暗暗后悔,早知道秦恪下车时,该提醒他买点关东煮的。
与此同时,便利店内。
打着哈欠的收银员心不在焉地看了眼柜台上的饭团:请问需要加热吗?
加热,谢谢。一只白净瘦削的手闯入她的视野,还有这瓶水。
收银员抬起头,看清顾客长相的一瞬,夜班的疲惫在刹那间一扫而空。
她红着脸把饭团放进微波炉,不敢再与他狭长的漆黑眼眸对视,只能看着他抿紧的薄唇问:先生需要再来一份关东煮吗,店里今天有优惠活动,十串只需要二十块钱。
不用
秦恪刚想拒绝,视线就不经意地透过便利店的玻璃墙,看见车里的宋昀然正眼巴巴地看着街边吃关东煮的女孩,他改变主意道,那就来一份吧。
几分钟后,嗷嗷待哺的宋昀然终于盼来了他的晚餐。
当秦恪把那满满一杯关东煮递过来时,他整个人还处于意外的惊喜中,下意识说:怎么买那么多。
秦恪关上车门,把装着矿泉水和饭团的塑料袋放到他面前:店里打折,里面的水也是你的。饭团估计你吃不下,留着给我吧。
宋昀然的感动顿时烟消云散,他板起脸问:你就给我吃打折的东西?
秦恪看他一眼:那你吃不吃?
宋昀然不屑地冷哼一声,低头瞥见塑料袋里的饭团。
饭团标签正好朝上,他仔细辨认一番,发现这饭团仅仅只值三块钱。
是了,秦恪可是收工后连出租车都舍不得坐的小演员,而自己手里的关东煮哪怕再打折,也绝不可能比那个饭团便宜。
所以说
秦恪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他买了最好的晚餐。
想到这里,手里的关东煮更香了。
宋昀然咬下一口浸满鲜美汤汁的鱼豆腐,心满意足地想,难道他的父子大计已经初见成效,秦恪这个逆子终于学会孝顺爸爸了吗?
等车辆终于行驶到宋昀然居住的公寓楼下时,他早已把那十串关东煮消灭干净,连口汤都没剩下。
今天太晚了,你把车开回去吧。
宋昀然现在心情不错,看向秦恪的目光也变得友善起来,或者你明天出门,想借去开一天也行。还回来的时候问下保安,他们都知道我的车位在哪里。
然而秦恪并不想和这台花里胡哨的跑车相处太久,说:这里离我家不远,我把车停好走路回去就行。
意思就是婉拒他的好意了?
宋昀然挑眉,也对,现在的秦恪冒然开他的车出去办事,确实太过张扬。
他不打算强求,推门下车后又转过身:对了,我家里没现金,代驾费下次给你行吗?
没事,不用给了。秦恪回道,他也没真心想收钱。
宋昀然也没客气,关上车门正要走远,就听见秦恪又叫住他。
他弯下腰从车窗看进去:干嘛,反悔了?
不是。秦恪说,听说你打算投资我们的电影,想跟你说声谢谢。
宋昀然怀疑自己听错了。
秦恪的脸浸在昏暗夜色里,看不出情绪,只能听出语气很淡:《红白喜事》的剧本是郑导父亲去世前写的,他拍这部电影,就是为了完成他父亲的遗愿。前一阵投资方撤资,郑导动过卖房子的念头,可那套房子也是他父亲留下来的遗产,里面有他们一家三口共同生活的回忆,他其实很舍不得。
即便是在秦恪重生前的世界,最终票房大赚的《红白喜事》都没能弥补导演的遗憾。
这事也从此成为秦恪心中的一个结,后来为了报答导演的知遇之恩,他还找到下一任业主打听过,可惜对方坚决不肯卖,也只能作罢。
宋昀然根本不知道背后还有这样沉重的故事,毕竟原作里没把这些细节交待得太详细。
他不太习惯接受如此正式的道谢,清清嗓子说:还好了,我总共只投了两千万,不是什么大钱。
秦恪笑了笑:对你而言或许不算什么,可对我们来说却不一样。
他看着宋昀然的眼睛,想了想继续道,小宋总如果不嫌弃我不自量力,以后有需要的地方可以说一声,能帮上的忙我一定帮。
话音刚落,宋昀然脸上立刻浮现出惊喜的神色: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你想怎么不客气?秦恪表面波澜不惊,实际却已开始起疑。
他之所以说出那番话,一半出自想要感谢对方的真心,另一半则掺杂了自己想要调查真相的私心。
宋昀然是他重生后遇见的唯一变数。
秦恪心想,这应当不是偶然,而是冥冥之中的某种关联作祟。
甚至宋昀然很可能知道些什么。
秦恪明白这种可能性非常小,但如果真就那么凑巧,宋昀然知道他今后必定会成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