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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地上坑坑洼洼,都是冻土,踩在脚下咯吱咯吱脆响。

萧起低着头,在前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漫不经心说:那等会你们去试试?

师叔我们一起!塔塔和潘彼得立即反驳,死都不愿跟萧起分开。

萧起拿他们没辙。

晚上太黑,分分叉叉的路口他们都没敢拐,怕迷路,所以一直沿着村里主干道旁的那条河前进。

不多时,在一个分岔口看到了一个小卖部。

小卖部在砖瓦墙上开了扇木窗,窗的位置开得很高,里面亮着红彤彤的光,是夜灯的效果,不过因为电灯瓦力不足,那红就暗了很多。

走近了,透过窗户朝里一看,首先看到的是正对面墙上靠着的花圈,中间一个大大的黑色祭字。

萧起:

要多阴间有多阴间。

站在窗口,环视了一圈小卖部内,里面空间狭小,却堆满了东西,桌上放着的,货架上摆着的,墙上挂着的,乱中有序。

就见零食饮料、日用品、油盐酱醋、烟花爆竹、黄纸香烛、花圈牌位、阴间的阳间的,什么都有。

萧起扫视一周,没看到店铺的主人,朝窗口里问了声:有人吗?

买什么?几乎是立即,临近窗口桌板下传来一道粗嘎的男人声音,在寂静的夜里阴测测的。

萧起循着声音朝下方几寸看了看,果然见到一个戴着土黄色绒线脑的头顶。

但他所能见到的,也只是个头顶,因此让人怀疑这小卖铺老板是不是蹲在地上做生意?

萧起单手支在窗台上,看着那顶绒线帽说:老板你敢站起来吗?

绒线帽不为所动,只是再开口时语气明显不耐,又一摸一样问了声,买什么?

大有要买快买,不买就滚的架势。

萧起扫了眼货架上的物品,说:有没有阿司匹林?

小卖铺老板语调单一:没有阿司匹林。

有没有布洛芬?

没有布洛芬。

有没有什么退烧药?

没有药。

萧起:

一开始直说没有药得了。

小卖铺老板这时又问:你有病吗?

萧起感觉有被冒犯到。

老板自顾自嘿嘿低笑两声:可惜我没有药。

一旁,塔塔轻扯了扯萧起的衣袖,悄声道:师叔,这老板好欠啊

萧起:看出来了。

潘彼得难得见到一个活人,趴到窗口上,双脚离地,问:嗨?老板,你们甲子村什么情况啊?大晚上怎么家家户户连个喘气儿的都没有?

小卖铺里静了几秒,粗嘎的声音才阴测测地道:怎么会没有喘气儿的?你听

众人顺着老板的指示,偏过脸,在寂静中聆听。

但除了风刮树梢的声音,再也没有其他,仿佛一个剥离了人类的世界,听久了,静得令人心里发毛。

潘彼得扭回头,不确定地问:你让我们听啥?

小卖铺老板说:元旦快到了,一年就要到头了,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节,你听他们吵啊,笑啊,多开心。

但除了死一样的寂静,他们什么都听不到。

潘彼得在冷风中打了个冷颤,顺着墙根滑下来。

这时,小卖铺架子上的古董钟铛铛铛地响了起来。

八声之后,老板拉过墙边一根细长铁杆,高高竖起,勾住窗台上方的铁质卷帘,赶人道:关门了关门了,明天再来吧,丧气鬼们。

借着室内红色的灯光,众人看见握着铁杆底部的,是一只婴孩般大小的手,只是手指粗壮,布满难看的茧。

站在外面的人这才明白,店铺老板是个侏儒。

霎时间,一行人又被扔进了毫无人声的诡异村庄里。

师叔。塔塔揣着袖子,满面愁容,道,还有必要去村口看看吗?

虽然问是这么问,但心里大概已经有了谱,去了也没用。

冷风吹得人头脑发胀,萧起摸了摸额,又烧起来了,他道:明天再说吧。

众人记住了小卖部的位置,打道回府。

路上,潘彼得担忧地问:师叔,你药没买着怎么办?

没事。萧起倒是心大,说,多喝热水。

潘彼得:

别这么糊弄自己啊师叔。

那天晚上,没了休闲娱乐设备的众人打算早早睡下。

睡前,西蒙在将两台摄像机架在了主厅的角落以及厨房门边,对着走廊的方向。剩下的三个微型摄像机分别安装在楼上的三个房间。

潘彼得一边低头玩手机,一边往楼上走,唧唧歪歪抱怨说:这网也太破了,我都好久不玩单机小游戏了。

塔塔在翻Si站网友zj的屋给她发来的私信,越看越觉得这网友有问题,其中一句话让她琢磨了好久

【我住的屋子是活的,会呼吸每天晚上怕什么,来什么。】

塔塔随手拍了下前面的潘彼得的背,道:你说,什么叫怕什么,来什么?

潘彼得被刺激得扭了下身子,说:就字面意思呗,比如我怕贞子,说不定能给我来个贞子。

说这话时,还是玩闹成分居多。

塔塔歪头想了想,道:要是真能来个贞子,被我们拍到了,节目效果岂不是拉满?

听塔塔那语气,似乎还挺希望发生点什么。

潘彼得服了:姐,你是怎么做到这么菜,又这么敬业的?

塔塔不理他,继续琢磨着zj的屋这个ID。

到了二楼,各进各的房间前,潘彼得趴在门框上,探头朝着走廊,笑着问:姐,你有没有什么怕的东西?别到时候回房间了,一个人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

塔塔环顾四周,老房子的墙上挂着将落未落的白皮,顶上的灯泡都发污了,因此照得一切昏昏沉沉,好像空荡荡的,又好像到处都飘着影子。

塔塔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打量周围环境的同时,缓缓搓着自己的手臂,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

啥?潘彼得来了精神,脑袋又探出来了几分。

塔塔像是怕被什么东西听到一般,压低了声,十分神秘地道:是我小时候的事了,当时也是在农村里,我太奶□□七,农村嘛,死者的尸体都不火化的,头七之前都是停放在主屋的大厅里,然后喊魂啊,丧宴啊,子孙瞻仰遗容,等七天过去了,再下葬,哎,扯远了,我要说的是我太奶□□七那天的事。

塔塔往潘彼得那边靠了靠,继续说:我小时候在外地念小学,那天我赶回去的时候,已经夜里□□点了,大人们直接领我到主厅,一进门,我就看到案台下面放着块门板,老人的尸体就放在那里,全身蒙着一块白布,怎么说呢?就算遮着布,你也能看出底下的尸体有多硬,像堆成块的石头,或者沙土,反正挺沉的,怪吓人的。

塔塔捋了捋头发,又暗自回忆了一番,道:我当时小嘛,心里害怕极了,不敢上去,是我妈拉着我上前磕头,我跪在那种五粮液包装盒叠成的纸板上,发现离尸体更近了,弯个腰磕头还得缩着身体,不然头就要碰到白布了,反正我稀里糊涂对太奶奶磕了三个头,周围的大人们都在哭,不掉眼泪的那种,只发出干嚎声,我直起腰的时候,一下子看到太奶奶的脚伸在白布外边那块布不够长还是怎么的,下面露出一截翠绿碎花的旗袍绸缎,还有蜡一样的粗肿的脚脖子,脚上套着一双翠绿的绣花鞋

后面几个音都发飘了。

潘彼得缩了缩脖子,感到楼道里窜过一缕阴森森的风,不解地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不过说到绣花鞋,我童年阴影。

也是我童年阴影。塔塔无奈地摇摇头,叹气一声,接着道,我太奶奶以前是地主家的小姐,所以生前穿着打扮都精致,她死的时候还大冬天呢,子女们知道她的喜好,就给她换上生前最喜欢的旗袍了,本来磕完头看到那一幕也没什么,就是有些被尸体裸露在外的脚给吓到了,后来我妈妈带我去吃了几口丧宴,也就先洗洗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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