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内心中难受的感情凝集成泪水掉落下来，他从来都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也不觉得男孩子爱哭是丢脸的事，只不过很少有事能够让他有想哭的冲动，但是自从遇到沈翎玉后，他哭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多了。

你怎么又哭了？一道清冷空灵的声音在莫苍生的耳边响起。

接着是一个带着冰雪没药味的熟悉的怀抱将他环绕住，呼吸间一直缠绕在他四周的血腥味终于消失了，被独属于沈翎玉的好闻的味道所覆盖。

他将头埋在对方的肩头处，忍不住用下巴蹭了又蹭，同时把脸上的额眼泪都蹭到了沈翎玉的衣服上，他的动作有着安抚的意味，很笨拙，却又让人心痒痒的，就像是一只小猫在舔舐同伴受伤的伤口一般，小心翼翼地互相取暖互相依靠。

就这么一瞬，莫苍生突然觉得万里浩渺人间，好似终于不再只有他一人了。

沈翎玉没想到他从血池里接收了核的能量以后，那段被封印的记忆也回溯了，包括当时和他搂抱在一起的莫苍生也跟着目睹了那些重现的场景。

他仿若是一个路人旁观者一般，也是混在人群之中，感受不到疼痛，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只是漠然地看着，看着海水，看着立柱，看着一层一层的台阶，看着无风自动的蓝白火焰，看着那些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所谓亲人，心情却很平静。

直到最后，他才看向了那个在祭台中央的小孩，只觉得小孩好像连人都不算，就像是凡尘间人们经常用来祭祀的妖兽一般，差别不是很大，思绪迷迷糊糊的，就像是隔着一层迷雾在看世界，恍惚间，他才突然惊醒。

惊醒之后，他也不过是在心中喟叹一句，原来这个小孩就是他本人啊。

沈翎玉轻轻抚摸着莫苍生的头发，碧眸深邃，这就是他被沈家封印起来的记忆这就是当初沈家对他所做的一切，怪不得，他从小潜意识里一直都对沈家的所有人都亲近不起来，甚至是隐隐怀有怨恨的，原来都是有着原因的。

莫苍生从沈翎玉的肩膀处抬起头来，目光专注地看着沈翎玉，眼眶红红，眸中还含着泪水，他哭起来是极其好看的，属于哭得有技巧的那种，泪水只是含在眼眶中，欲落不落，看起来梨花带雨，让人心生怜惜。他收敛了情绪，借此又再一次换了个姿势抱住了沈翎玉，他两身高差不多，这次换成了沈翎玉靠在他的的胸口处。

明明最难过最痛苦绝望的人应该是沈翎玉，但是最后还要让沈翎玉反过来安慰他，没有这种道理。

师尊，我可以摸摸你的头发吗？莫苍生哑着声音问道，他说话间还带着哭腔。

沈翎玉特别爱摸他的头发，时不时还会扯两下，但是他似乎一次都没有好好摸过沈翎玉的头发，现在，沈翎玉被他按在怀里，他搂着他的腰，沈翎玉的发尖时不时就会扫过他的指尖，他想到了他当时看到小沈翎玉想要摸对方头毛时却扑空了的寂寥感，现在少年版的沈翎玉就被他真真实实地搂在怀里，他忍不住想要做一些逾距的行为了。

不过嘛，他是一个尊师重道的好徒弟的，摸之前还是要询问一下师尊的。

沈翎玉闻言，不知为何，他心中所有难言的情绪全都消散了，就因为莫苍生这句话，他眼睛虚虚地眯起来，他不懂，这是一种被绿茶茶到了的感觉，之前莫苍生都已经各种欺师灭祖了，不管是强吻，还是趁着他伤重之际对他上下其手，早已逾距无数次了。

刚刚还强行换拥抱姿势，把他的头按怀里，现在摸个头发，突然就知道要询问他的意见了，感觉真的很微妙。

不能。沈翎玉冷冷地回答道。他其实是个心防很重的人，疑心也很重，早已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今天，莫苍生在意外情况之下，看到了他被圣祭的过程，按照常理，他应该是要杀了他的，但是他没有下手，大抵是因为他和莫苍生签订了契约，他才会如此放心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沈翎玉的洁癖就被治好了，他以前在触碰莫苍生的时候，总是会隔着大袖隔着衣物，绝对不会和莫苍生肌肤相贴的，可是，他现在和莫苍生已经不仅仅是肌肤相贴了，连神魂都因为契约交融了一部分。

他为什么会和莫苍生签订那样的契约呢？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但作为当事人的他，却也是想不明白的，不过嘛，他想做就做了，不需要理由的。

沈翎玉的这个回答完全出乎了莫苍生的意料，他侧头，不经意间亲了亲沈翎玉的颈间的肌肤，不过只是蜻蜓点水一般，他没有刻意停留，他很快就放开看沈翎玉，然后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沈翎玉，师尊，你居然拒绝了我这么一个小小的请求。

不要撒娇。沈翎玉冷漠地回道，而后他才回过神来，他和莫苍生居然还在海底的密室里呢，以后真的不能再纵容莫苍生不分场合的搂搂抱抱了，就算对方撒娇也没用。

莫苍生想要反驳，他没有撒娇啊，男主在想些什么啊，他根本不会撒娇的好吗？可是话到嘴边，也没有说出口。

沈翎玉大抵是觉得莫苍生的表情很好笑，他伸手拉过莫苍生，语气不冷不淡地说道：我们走吧。

莫苍生闻言，收敛了心神，他突然问道：师尊，他们一直都是这么折磨你伤害你欺骗你的吗？

沈翎玉嘴唇抿紧，碧眸也染上了墨色，瞳孔微微收缩，他目光不善地看着莫苍生。

这里的所有器物都是为了控制你而存在的吗？莫苍生不惧沈翎玉的目光，反而是继续说道：师尊，我们走之前毁了这里吧。

他说后一句话的时候，握紧了沈翎玉的双手，他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眶还是红红的，但是神情却勇敢又坚毅，是他以前从来没有露出过的表情，没有任何修饰和伪装过的痕迹。

沈翎玉觉得他又在莫苍生眼中看到了快要灼伤他眼睛的，恍若太阳般的光芒。

这次，他没有再拒绝莫苍生，他说：好。

密室里的寒冰棺，还有血池，地板，烛台全部都被他们毁了。

沈翎玉居然感受到了快意，就连他取回核里的力量时，都没有这么大的愉悦感。明明这些事情对于他来说就是没有意义的行为。

他握紧莫苍生的手指。

觉得很奇怪，却也很开心。

在密室往下再往下的更幽深处，这里暗无天光，全部都是赤土，是被无数鲜血浇灌成这样的，血腥味都不纯粹了，而是带着恶臭的，其间，还有着淅淅沥沥的水流声，冲刷着赤土，就像是在不断的扩散着诡异又恐怖。

如果有人来到这里，就会看到黑暗中，赤土掩盖之下的，是一樽又一樽的棺材。

只有沈家高层修者，例如现任家主和族老才知道这里，这是沈家的墓地，葬着沈家历代家主，而最深处，有一个单独的隔间，也是血腥最为恶臭的地方，这是沈家一代家主的埋尸之地，也是沈家的禁忌之地，就算是知道这里的沈家高层修者，也没人敢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