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来便不来!你当我有多情愿不成?阮孝贤被她不轻不重地刺了一下,顿时反驳道,我还不是可怜你,你居然对我这样说话......
他作势要起身,满心以为阮霁云会挽留,不想阮霁云早就将他这点惫懒模样看在眼中,只是冷冷地说:我不用你可怜,这是我亲生父亲,你的亲三叔,他在世时待你有多好,你应该还记得。今天我们来祭拜他,你先是不耐烦久跪,又把灰洒在墓碑上,你觉得这样做对吗?
阮孝贤把头扭到一侧不看她:你居然敢教训我?云娘,你好大胆子!等我过继给三叔,你日后出嫁若有事求到娘家,我可什么都不会帮你!
他这句话里透露的意思,令阮霁云一时也愣了神:你在胡说什么东西?什么过继,我又为何要求你?
大伯母听儿子兜头把实话全掏出来,惊得满头冒汗,揪着他衣袖骂道:混说些什么!你三叔素来最疼你,你替他当孝子那是应当的,快别跟姐姐顶嘴故意气她了!
说完她赶紧又来安抚阮霁云:云娘,他小孩子心性,你做姐姐的莫与他一般见识......快把纸钱捎给三叔,咱们便回吧。
她支支吾吾的态度越发让阮霁云心生疑窦,然而此时他们这边动静不小,那几位邻人也将目光投过来,大伯父匆匆走到墓前:好好的扫墓,闹起来让乡亲看见像什么?
在父亲墓前吵架到底不像样子,阮霁云也只得暂且压下疑问,但她不愿再让阮孝贤插手,亲自一张张将元宝祭品烧化。看她满脸寒意的模样,阮孝贤更是不高兴,冲她哼了一声,干脆站到远处,任凭大伯母如何劝也不再上前。
一时间祭品烧完了,日头也升到头顶,大伯父舒了口气,犹自毫无知觉般说:眼下祭拜完了,不如趁现在就去宗祠,把孝贤写到老三名下吧?
大伯母冲丈夫拼命摇头,而阮霁云此刻还有什么不懂的,她讥诮地看了二人一眼,怒道:你们居然还想着让孝贤过继给我父亲?伯父伯母,这事情我绝不能同意!
大伯父只当她还是往日那般柔弱性格,不想阮霁云居然这般回嘴,当下冷笑道:这事儿我早与族长议定了!不同意?阮家哪有你一个丫头说话的份儿?
他这时也有些急切,边对着大伯母做眼色: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云娘带回去?
见他们此刻终于漏了心迹,原来这些惺惺作态的示好,依然还是带着这般目的,阮霁云心中陡然一沉。
9、民国落魄大小姐X留洋小姑
大伯母将阮霁云半推半拉带进房间里,她内心有些紧张,面上却仍装出一幅关怀模样:云娘,伯父伯母都是你亲人,还能害你不成?你现在没嫁入江家,所以人家待你是待客,等你嫁了人就知道,这女人呐靠的还得是娘家人。
这些话若是之前的阮霁云,多半不信也要被哄着信了,但今时不同往日,阮霁云早已清楚,这套连打压带哄骗的手段,不过是为了逼自己点头,她摇头道:且不说江伯父待我很好,何况我......我暂时也不想嫁人呢。
你都快二十了!再不嫁人要拖到哪天啊......
任凭大伯母如何说,阮霁云既然明白她的打算,也就索性把话说开了:大伯母,我敬您是长辈,但我是我父亲唯一的女儿,你若是打着这个主意,我立时就回江家去,这件事我不会同意。
大伯母如今最怕的便是事情谈不成,还让江家知道他们欺负了霁云。一听她这话连忙站起身:好云娘,这不是跟你慢慢商量着嘛......咱们阮家的事情,他江家就是手再长,那也是不能管的啊。
你如今年纪小,没经过事,外人那再多甜言蜜语,哪里比得上家里人贴心呢。孝贤性子耿直,但他是你嫡亲的兄弟,他知道你的好,日后你这个做姐姐的在江家受了欺负,他必然是要替你出头的。
她这边絮絮叨叨说着,阮霁云只是冷冷地听着,任凭大伯母如何劝,她只是咬死了一句话不同意。
碰了一鼻子灰的大伯母说得口都干了,也没能从她这里讨到半句软话,眼看快到午饭时候,她只得先站起身:该劝的我都说了,你自己再好好琢磨琢磨吧。
她灰溜溜回到堂屋里,阮大伯正等着她,见老婆皱着眉走过来,便知她没能说动阮霁云,干脆咬了咬牙:她不同意也无妨,下午我去族长家走一趟,直接把事情定下,最好能今晚就开祠堂!
大伯母犹豫道:这样能行吗?云娘这会儿闹着要回江家,万一......
江家再厉害,还能插手儿媳妇家的事情?你把人给我看紧喽,等咱们将事情办完,她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认了。
大伯父眼中露出贪婪神色:一百多亩的上好水田,咱直接咬咬牙,给族里分上十亩做祭田,我不信七叔还能不对钱动心。
大伯母捂着心口道:我的乖乖,十亩水田.....他也真是敢开这个口。也罢,我也怕夜长梦多,我这就让晴娘守着她,当家的,你赶快把这事儿办了吧。
这世上总有这样一拨人,有种他弱他有理般的自洽逻辑,就如阮大伯此人,阮家兄弟三个,阮父虽然排行最小,却是最有生意头脑的一位,经营着偌大织坊,每年并不少赚钱。
只不过摊上阮大伯这样的长兄,哄着他将钱拿出来供养着一大家子。阮家二伯还算有些志气,早年借了弟弟的本钱,去东北做皮货生意,转眼多年都没有音讯。而阮大伯则完全不事生产,待阮父一死,织坊换来的钱全让他买成水田,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占据着。
美其名曰代侄女儿管理嫁妆,但是管着管着,他就开始琢磨如何把这些东西都转到自己手中去,这便让他想到,若是将儿子过继过去,这家产不都顺利成章归自己了?
过继唯一的儿子给三房,阮大伯毫无压力,毕竟阮父人已去世,阮霁云又马上要嫁人,这儿子转来转去,不还是属于自己这房吗?
他这边如意算盘打得山响,唯独不知,阮霁云并没有他们想的这般好糊弄。
她是在下午时分发觉自己被软禁起来的。晴娘一直在屋子里守着她,她刚想出门,就被拦住了。
我就在院子里转转,你拦我做什么?她不解地问道。
晴娘只是说:天气太热了,你先别出去乱走,等暑气下去些再说。
阮霁云对她冷冷一笑,真的回转身坐到桌前,拿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见她这么配合,霁晴悬着的心也放下一半,这一守就到了掌灯时分,连晚饭都是霁宁端着盘子给送到屋里来的,小姑娘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担忧地看着阮霁云,碍于晴娘看着,什么也没敢问。
阮霁云见餐盘里有一碟肘子肉,知道是昨日吃剩下的,她只动了一筷子,便说道:油腻腻的,我吃不下这个。
霁晴一半鄙夷一半艳羡:看来你真是在江家过惯好日子了,肘子都嫌弃油腻。
都给你吃还不好?阮霁云轻飘飘看她一眼,并不生气。
阮霁晴本想硬气点也不吃,但她自从嫁去程家,婆婆做饭克扣得紧,半点荤腥都不让儿媳妇沾,如今这油汪汪的肘子,她早馋得不行,嘟囔几句后,还是把饭菜吃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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