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当时没有那个心力去计较。
现在则不同,周玉珑在傍晚辞别了太后出宫的途中,特意在御花园多停留了一刻钟,采了几朵她往常最喜欢的牡丹,让人用篮子装了,亲手拎着继续往出宫的方向走,果不其然在建章宫外见到出太和殿回太子东宫的太子殿下。
太子见周玉珑看起来精神尚可,一身素服穿在身上,还真有几分出家人的缥缈出尘之感,想起她堪称传奇的遭遇,顿时起了兴趣,简单和这个表妹闲聊几句。
见着周玉珑这张脸,太子虽然有一种面对长辈之感,但意外的没有诡异违和感,大概是周玉珑本人表现的太自然了吧,太子想。
周玉珑将自己日后的打算都说了,最后语气温和的对太子道:太子你是我表哥,玉乔是我堂姐,你们二人都是我至亲之人。
我往后无事就不出道观了,望你和玉乔姐姐日子过得顺遂。
周玉珑犹豫了一下,还是对太子道:前些日子玉乔姐姐去看望我,偶然间听她抱怨,说是太子表哥你因为当年长青表哥暗地里追求她的事情,心里存着疙瘩,不愿意与她交心,让她十分伤心。
太子眉头猛的一跳,脸色有一瞬间的变化,但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面上还能稳住。
周玉珑像是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一脸忧心,真心为两人好的样子:表哥,或许现在玉乔姐姐的身份,我说这些话多少有些不合适。
但我总想在出家前,为你们夫妻二人解开这个疙瘩。
说到底,当年我追在长青身后跑,长青眼里只有玉乔姐姐。但现如今,长青带着二姨母游山玩水去了,今日我还在太后那里,见到了长青于旅途中写的诗作,心静洒脱,旷达悠远,可见是真的放下了。
而我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也算是得到教训,不日就要在西山道观举行出家礼了。
我们三人间,向来都是单箭头,玉乔姐姐从未对长青的示好做过回应,她心里眼里只有诗书字画,根本装不下其他东西,太子表哥你应该大度些。
这些话想来玉乔姐姐出于女儿家的心思,不好意思对你这个夫君讲,那就由我这个妹妹来替她解释清楚吧。
表哥你往后好好和玉乔姐姐过日子,往小了说,家和万事兴,往大了说,就是绵延国祚,为天下百姓谋福祉。
周玉珑似乎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多了,随即一福身,转身间留给太子一个十分希望他们夫妻二人和谐相处,恩爱一生的眼神,轻飘飘离开了。
对皇宫的富丽堂皇毫无留念。
在周玉珑心里,她此举,算是为自己,为衷仆报仇了,心中再无牵挂,自然走的潇洒自在。
但在太子和周玉乔这里,事情才堪堪开始,太子这才知道,他被一个自认为拿捏在手掌心的女人给耍的团团转。
一直以为周玉乔对程长青暗地里为她做的一切毫不知情,他还只是觉得这个女人清高的愚蠢,但现在知道她竟然什么都知道,还能毫无心理负担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享受一切成果,简直心思深沉的叫人可怕。
任何事都经不起细想,这边有了怀疑,周玉乔的许多行为,在太子眼里,就更加别有用心。
周玉珑此举,若是让时砚来形容,就只有一句话绿茶好喝,但是烫嘴,千万别贪杯。
当然这些时砚是不管的,等再一次于自己小院中见到舅舅和舅母时,舅母脸上的疤痕已经剩下淡淡的一个痕迹,梳妆时稍微遮盖一下,不知情的人根本就看不出。
舅母十分大气的对时砚道:阿砚,你这膏药真真好用,舅母每日用手指沾了涂抹在脸上,剩下的没舍得浪费,全擦在手心了,你瞧舅母这手,比我十六岁时还细腻!
程立雪非常直男道:这有什么可比性,你十六岁时天天舞刀弄枪的,手心全是老茧,肯定不比现在细腻啊!
程立雪还想说,就是自家夫人十六岁时的脸,天天风里来雨里去的,也没现在细腻呢。
眼看舅舅要遭,时砚淡定的对两人道:过几天我可能要出一趟远门。
程立雪立马十分紧张的问:去哪里?要偷偷去还是跟陛下请旨离开?去多长时间?要舅舅给你你安排人手吗?
时砚摇头:出远门,来回大概两个月吧,到时候会有人跟陛下说清楚的,您不用担心,路上有人照顾我,他们会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我只需要跟着他们就行。
再说,有何五跟着,只要我们不做主动惹事,安全上没什么问题。
程立雪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又听时砚说的信誓旦旦,却没有和他细说的意思,只能勉强按捺住继续问下去的冲动,想着回头找何五套套话。
他是真没想到,这件事何五也一无所知,还是听他说了才知道的呢。
时砚说着还看向舅母的腹部:希望我回来的时候能听到一个好消息。
程立雪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开心道:借你吉言!
身为舅舅的程立雪如论如何都没想到,时砚说的路上有人照顾,有人安排,还有人亲口对皇帝解释,竟然是这么一个照顾安排解释法子。
程立雪连夜被皇帝急诏进宫,就见皇帝只穿着寝衣,披着斗篷,一脸愧疚的对他道:万佛寺的侍卫来报,西月国的探子混进万佛寺,掳走了冯将军的儿子,因那孩子住的偏僻,且有着一整日不出院门的经历。
我们的人发现的时候,人已经被西月国探子带走了,按照时间算,现在早就出京了,朕已经派人去追。
诏你来,是因为你早年经常和西月国那边打交道,战场上正面交锋也各有输赢,对他们的行事十分了解。朕想让你亲自领兵,暗中去探查西月国探子的路线,最好在中途将人拦下。
皇帝没说的是,若是在他们本土境内拦不下人,时砚到了西月国,怕是凶多吉少,二人于这一点上,心知肚明。
程立雪脸上的心痛震惊难过悲伤担忧还有强装淡定表演的非常到位,事实上,心里只有震惊和担忧是真的。
瞬间就想起前两天上山,时砚对他说的出远门。
这明显是早就知道且有了准备,还定下两月归期,怎能让他不震惊?
但再如何震惊,心里的担忧却丝毫不减,再如何厉害,在他心里,时砚到底还是一个六岁小孩儿。
西月国和西华国的边境一直不太平,两国国力相当,谁都占不了便宜,属于今天你挠我一爪子,明天我踢你一脚,各有来往,一直互相制衡,保持稳定的状态。
时砚父亲在世时,是战场上的赫赫有名的将军,杀了无数西月国人,至今提起他的大名,还让西月国人恨得捶胸顿足,有想将其从祖坟刨出来鞭骨灰盒的冲动。
最后冯子然夫妇双双亡在西月国正二品武显将军手上,西月国那边军心大振,让西华国接连吃了好几个月的败仗。
但这些还不够,西月国还想将冯子然的独子时砚抓回去,一来斩草除根,二来振奋军心,灭西华国的威风,打击这边的士气。
两边可谓是有几辈人的血海仇深,程立雪不敢想,若是时砚真的落到西月国人手里,要遭受什么样的非人待遇。
而此时的太子东宫,太子焦躁的在书房打转,速度快的像是开了二倍速,眉头皱的死紧,右手大拇指上的扳指,被他捏出了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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