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很是幽怨,现在想尝尝老大亲手做的饭菜,怎么就这般难呢?每天都在想念老大做的米粉中艰难度过。
没有老大亲手做的,杨禾高那小子做的也能勉强下咽。
何大站在时砚家大门口,忧伤的抬头望着远处两朵像是大碗米粉的云,十分难过的想:禾高那小子这会儿也不知道在哪里艰难讨生活呢!
留在老大身边给老大当徒弟多好的事儿啊,一个二个的都想不开。连倔脾气都一模一样。
没精打采的闷着头走了几步,转过巷子角的时候,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喊他:何大哥!
何大一个激灵,顺着声音方向寻去,便看见长高了两寸,依然瘦巴巴的杨禾高站在不远处,身上穿的衣服干干净净,一张小脸上难得的带着点儿笑看着他。
何大愣了一瞬,随即快速上前,拉着杨禾高的胳膊就往回走。
根本不给杨禾高说话的机会,嘴上不停道:我知道你小子想什么呢,觉得老大帮你报了仇,救出你母亲,对你有再造之恩。
给老大做徒弟,本就是你占便宜的事儿,这时候上赶着去,看上去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不经讲究,对不对?
何大气的直戳杨禾高脑门儿:但我们老大这手艺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谁学会的普通货色,想传下去,那人得有天赋,心眼儿端正,心里没邪念。
以前我还觉得老大会把这看家的本事传给小宝,靠着这个,小宝就是躺在家里也饿不着,后来我又琢磨着,老大自己都开始读书科举了,那他儿子指定也要走那条道儿的,让小宝将来亲自下厨怕是不能了。
说着还大力拍了几下杨禾高的肩膀,将人拍的直咳嗽,才一脸正气道:这般好的手艺,失传岂不是可惜了?
咱们之间啊,都是缘分呢,你别想太多,老大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
杨禾高不否认何大说的理由,面上神色却不是很赞同。
何大是个大老粗,不明白他的顾虑,但时砚一眼就能看明白。
这是个孝顺的孩子,为了母亲受了许多苦,尘埃落定,不想留在百安县的原因,也是不想柳氏继续在这个环境下想起诸多不愉快往事,往她伤疤上撒盐。再有万一被人认出柳氏的身份,对母子二人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
所以打从一开始,时砚就认定杨禾高不会留在这里,没想到他还会回来。
彼时一家人正在饭桌上,时砚一扬下巴:先吃饭吧,有什么吃完了再说。
不管杨禾高如何,何大是真的开心,一溜烟儿就抢了个位置,坐在小宝旁边嘿嘿一笑,拿起碗筷埋头就吃。
他可是一进门就闻到了,今儿这菜啊,至少有三道是老大亲自炒的,那个味儿绝了,像是自己长了脚似的直往人鼻子里钻,叫人根本无力抵抗,镖局的兄弟们想这一口可是想的晚上睡着了抱着不知道谁的臭脚丫子啃的流口水。
没想到今儿峰回路转,他最终还是吃到了!
幸福!
何大的幸福并未传染到杨禾高,人一本正经的站在时砚跟前,面色微红的对时砚道:先生,我这是在外面混久了,一身的乞丐做派去不掉,出去了也找不到正经活儿干。
这不又来投奔您了,还请您赏一碗饭吃。您知道的,我很能干的!
此时书房就他们两人,时砚放下手里的茶杯,好奇道:怎的回来了?
杨禾高面上有些赧然,眼睛直视时砚:这段时间我和母亲先去了外祖家,想着好些年不联系,现如今总归要去报个平安的。
到了那里才知道外祖家这几年发生了不少事,人都没了,后事还是街坊邻居和家里老仆帮着操办的。
于是又请人帮忙修缮了祖坟。
如今对我和母亲来说,不管是祖父这边,还是外祖那边都没什么亲人了,我们就是彼此唯一的亲人。
母亲在哪儿,家就在哪儿。如此也算是了无牵挂,我与母亲一合计,也不远走他乡了,否则逢年过节,连个给两边儿亲人烧纸的人都没有,多可怜。
当然,最主要的是可以在时砚身边报答他的大恩。
但杨禾高站这儿说了很多,就是没说这最主要的一点,是不想让时砚多想。至于收徒拜师的事儿,更是提都没提,这时候说这个,他觉得对先生之前的付出就是一种侮辱。
时砚心说,这孩子心思还是过于敏感了些。
至于柳氏的想法时砚也能猜个大概,第一时间去投靠娘家,怕是有了在娘家人的帮助下,支持杨禾高继续读书的念头。
而现实比想的更加残酷,娘家早没人了,柳氏立马转变思路,咬牙带着杨禾高来百安县投奔自己。柳氏知道自己的能力,若是这里接受了她儿子,最起码能保证她儿子衣食无忧,往好了想,还能跟着自己读书识字。
这是柳氏能帮儿子做到的最好的选择了,为了儿子,她可以选择来百安县这个非常容易被人识破身份,叫出不堪过往的地方生活。
这点杨禾高不懂,时砚却是一眼就能看明白。对这种人,时砚生不出什么恶感。
人主动回来了,也不是不能用,这小子倒是有一点说对了,他确实是个很能干的孩子。
既然如此,那便留下吧。
杨禾高欢欢喜喜的应了,脸上多了一分不明显的笑意,当下便转身出去找刘二伯一起搬菜缸去了,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眼里很有活儿,刘二伯当下便感觉自己有失业的危机。
时砚没说月钱待遇问题,杨禾高也没问,一点儿不担心时砚坑他,两人只约定了白天杨禾高上家里干活儿,晚上回和柳氏租住的小院子。
时砚倒是没想坑个小孩子,但有的是人主动上门想坑他。
对于这事儿,不仅苗老太觉得不可思议,便是时砚也想不通这些人的脑回路,他觉得对面是个深坑,对面之人还觉得他们能主动上门,是抬举时砚了。
就差没把不要不识抬举写在脸上,让时砚识时务一点儿,别浪费大家时间。
时砚挥手让刘二伯和杨禾高继续往车上搬菜坛子:今儿临时有事,就由你们两去开店,时辰差不多了,不要为了无所谓的人让客人久等。
杨禾高面上不放心留下时砚一个人面对这些牛鬼蛇神,嘴上却道:是,先生说得对,生意可比不相干之人重要的多,我知道了。
结果转个弯儿,众人看不到的地方,扔下牛车上的刘二伯撒丫子往镖局跑,要找人给时砚撑场子。
在杨禾高心里,别看先生整日围着灶台转悠,事实上他是个斯文人,和人讲道理能说三天三夜不停歇,阴谋阳谋随手就来,仿若天生的上位者。
可面对这些粗人,先生真不一定能有办法,在他们手里吃亏的可能性非常大。
为了不让先生受到伤害,最明智的做法就是给先生搬救兵!
时砚非常欣慰杨禾高能有这份觉悟,然后才转过身在这些人还不快跪下谢恩的表情中,不太确定的问了一句:让我入苗家族谱?
对面一个看上去四十上下,老实憨厚,被周围一群小伙子称为五伯的中年汉子对时砚点头。
语气十分真诚:你既已入赘了我苗家,日后便入不得你许家祖坟,逢年过节无人祭祀岂不要成了孤魂野鬼,好不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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