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一来不想给儿子名声抹黑,二来不想牵累恩公,想来想去,只想出这个法子,回老家守墓,靠做绣活儿维生,虽然日子艰难,但不会给旁人造成困扰。
杨禾高在旁边眼睛都红了,拳头攥的死紧,却什么都没说,一脸的不服气样儿,时砚便知这二人私下里定是有过激烈争执的。
见此,时砚长叹口气,想起了一些不相关的事。
若只是一个相貌平平,甚至年老色衰,艰难维持生计,带着儿子过活的寡妇,周围人自然对她多几分怜悯,平日里也多几分帮衬。
可柳氏是个年过三十,长相艳丽,即便整日围着头巾,半张脸包着帕子,一双眼睛也能看出几分灵动。偶尔露在外面的手腕依然白皙,走路婀娜,十分能干,一个人撑起一个家,给儿子找好出路送进苗家的女人。
这样的人,周围人第一反应不是她有多能干,而是她这般年轻,肯定守不住的,别看面儿上一本正经男人多看她一眼都能找人拼命,暗地里不知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才能有她如今得到的一切!
想到这些,时砚问柳氏:你服吗?
服这不公的命运,服这无奈的选择。
柳氏本想直接点头,但面对时砚平静无波,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忽然眼眶一热,之前听到诸多叫人难堪的话时还能平静的内心忽然委屈起来。
鼻子一酸,不由自主的摇头:不服,我不服!
摇头间,一颗泪珠甩到旁边杨禾高的脸上,烫的杨禾高心跟着抽搐起来。
柳氏恨恨的咬牙,第一次在时砚和杨禾高面前,展现了她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定是认为,凭什么别的女人嫁了男人,被丈夫打,被公婆磋磨,被子女嫌弃,被生活所累,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连口喘息的机会都没有。而她柳氏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带着拖油瓶儿子,能过的比我舒服自在?说没有猫腻谁信啊?
这就是大多数女人的心里活动。
而大多数男人嘛,胯下二两肉,心里的弯弯绕谁不明白?一个自强不息,值得尊敬的好看女人,只能看不能摸,夜里睡不着想一下都是对她的一种亵渎,这有什么趣儿?
若是能任由旁人将她打成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那不管自个儿对她说了多不堪的话,做了多不堪的事儿,那也是那个女人不对,谁叫她自个儿做人不检点呢?
夜深人静之时,柳氏真的想了很多,可很多问题都无解:做了恶事的没错,说了恶言的没错,起了恶念的也没错,错就错在我是个弱女子,是个寡妇,还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寡妇!
柳氏捶打着胸口,无声哭泣:我每日三更起五更眠,为了熬好一锅骨汤整夜整夜不敢闭眼,为了给馄饨配最合适的馅儿料,尝味道尝的头发大把大把的掉。
天不亮推着半夜包好的馄饨小心翼翼的出门,推车那么重,夜里那般冷,我却只能穿单衣,因为只要摊子一摆开,便没有换衣服的时间。
精贵的馄饨出门时要用最好的棉布包起来,生怕冻一冻影响口感。太阳出来要放井水盆边儿上凉着,生怕里面的馅儿料不新鲜了。从早到晚忙的脚不沾地,多赚几个铜板有错吗?这是我应得的!
怎么就这么难呢?
柳氏像是魔怔了似的,坐在那里泪流满面而不自知,嘴里喃喃:怎么就这么难呢
不知她是在问谁,又有谁能给她答案。
时砚将空间留给这母子,缓步出了房间,一抬头便见刘伯等在一边,刘伯是个有分寸的人,没问柳氏的事,只说:估摸着周先生明儿中午便出来了,之前东家您说要带小东家和小小姐去迎接,这事儿作数吗?
时砚点头:作数,临行前周兄给了我他家钥匙,明儿一早便让刘婶儿去那边收拾屋子,屋里被褥都晒一晒,烧两锅洗澡水,做些可口好消化的饭菜,我估摸着他定是第一批出来的人。
咱们接着人了,直接送去家里,好让他自在的休息。
刘伯一一记下,心说东家是真的细心,但凡让他上心之人,定能将那人的衣食住行给安排的明明白白,不让人操一点儿闲心。
不过东家做事有分寸,不管做什么,都不会让对方有不自在的地方,不过分热情,也不过分冷淡,一切都刚刚好,叫人觉得舒服,难道这就是东家常教训小东家的分寸感?
像这次,明明可以直接将周先生带家来,家里什么都是现成的,偏要舍近求远,送周先生去自个儿家。
刘伯若有所思的离开了,时砚找了个不远的亭子坐下。
果然很快里面没了动静,柳氏带着杨禾高缓步出来,眼眶通红,情绪已然稳定,见了时砚再次行礼表示失礼了。
时砚心下暗自点头,柳氏的心理素质很强大,也不是个轻易就能被打倒之人,脆弱只是一瞬间的事,或许真的可以一试。
于是请柳氏坐下后,亲手倒了杯茶推到柳氏跟前后,在柳氏带着几分惶恐不解中缓缓开口:我观夫人在吃食一道儿上颇有几分天赋,且于做生意上也摸出了些门道,现在有一桩生意想跟夫人谈一谈。
柳氏一惊,很是不可置信的问时砚:先生想和我做生意?
时砚点头。
柳氏犹豫,杨禾高却很高兴,站在柳氏身后催促道:娘,您就答应先生吧,先生又不会叫咱们吃亏。
您不是喜欢做生意吗?那就留下来吧!外祖家老宅那么大,只住着您一个人,身边连个亲近的照应之人都没有,渴了饿了没人提醒,病了凉了无人知,多叫儿子担心啊!
说着便摇晃柳氏胳膊撒娇:娘,您快答应下来吧!
不想叫柳氏独自一人回老家之心昭然若揭。
柳氏无奈:好了,先生还没说什么生意呢,你就巴巴叫娘答应下来,万一娘做不成,岂不让先生失望?
时砚轻笑一声,茶盖与茶杯发出清脆的碰撞之声:柳娘子定然是成的。
柳氏双眼一亮,单从一声柳娘子而不是杨夫人,她便从中听出了几分时砚对她的认可。
第380章省钱
这天之后,镖局门口少了一位早食铺子老板娘,跟随镖局北上的队伍里多了一位吃苦耐劳的柳娘子,柳娘子为人豪爽,长袖善舞,借着镖局的势很快在府城扎根,开了一间小小的茶寮,作为镖局兄弟们来往府城的据点。
不久后,镖局不少兄弟将家中亲眷送去府城交由柳娘子照管,柳娘子带着妇孺老幼,用她从苗秀才那里借来的方子,在府城支应起了第一家大碗米粉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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