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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过去是个什么东西,大家都知道他就不是个东西。

现在说好听了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但实际上谁信啊?沈谓行都不信,三天两头但凡有个动静就紧张兮兮生怕他又成以前那样儿。

沈谓行都不信的,华临的爸妈能信?

就算退一万步说,信了,难道现在的他就配得上华临了吗?别做他妈的梦了,梦都不敢这么编排。

其实文东自己没事儿,他是死缠烂打地搞了人家那么好的孩子,哪天被发现了,被骂、甚至被往死里打,他都认了。乐观点想,这还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呢。

但他不想让他妈掺和进来。他妈这辈子生养他这么个要债的已经够倒霉了,好不容易过几年消停日子,到时候害她一起被骂,骂她跟她儿子都不安好心,做攀高枝儿的美梦,也不照照自己配吗?

他妈就又要跟以前一样,弓着背哈着腰地为了他去向人赔笑道歉。

华临感觉到气氛越来越不对劲了,他警惕地看着文东:说话啊。

这不说话害得他心里毛毛的。

文东笑了笑:没什么好说的啊你怎么突然提这事儿?

华临问:那我什么时候提才不叫突然?

他俩确定关系了、同居了,过了几个月了,叫个屁的突然啊?

文东心想,这是个好问题,我没法儿回答。

于是他就只是说:先睡吧。你这是不是刚做了个什么梦啊?

华临更怒了:我要双方父母见面是我在做梦?

文东哭笑不得地说:你这怎么想的?我肯定不是这个意思啊。

那你什么意思?华临瞪着他。

文东又沉默了一会儿,随手搁下烟,走过去抱住华临:我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没必要啊。

我觉得有必要。华临说。

文东苦笑道:咱俩谈恋爱,跟他们没关系啊,又不是跟他们谈

谁谈恋爱不让父母见个面的?华临说到这里,一下子想明白了,问,文东,你其实根本就没打算长久,是吧?

你松开我。华临说。

文东听出他是真动气了,犹豫了下,松开他。

华临坐在床上,仰着脸看站在床边的文东,看了好一阵子,然后问:我跟你以前谈过的那些人有区别吗?

文东愣了一下,刹那间也有点动气了:你自己经常说什么就事论事,现在你自己不就事论事,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吧,我对你什么样,你不清楚啊?

华临冷淡地说:我还真不清楚。

文东一下子也是上头了,气憋在胸口出不去,难受得要死。他急着要表白自己对华临的心,可脑子里嗡嗡的,想不到更多,只能匆匆地随口举例:我没跟他们同过居。

华临的语气听起来特冷静:因为你以前跟你妈住。

文东一下子被逗笑了,但见华临仍然脸色难看,满脸写着你觉得好笑吗/你觉得这是让你笑的时候吗,只能讪讪地把笑收回去,试图解释:这跟那又没关系,我不知道怎么说我、我不喜欢跟别人住一起,我从小就跟我妈挤在很小的房子里一起住,那时候的房子比后来我妈那个还小,所以我特别讨厌跟别人一起住我不知道怎么让你明白那种感受,你肯定没经历过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很小的破屋子里,还是跟你妈,一个异性我不知道怎么说。

他摊了摊手,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别过头去,半天没再说话。

那时候,他家太穷了。他妈最开始只有五百块钱,还是跟人磨破了嘴皮子、卖尽了笑才借来的,带着个屁事不懂、年纪小到只会坐着花钱、帮不上任何忙的他,租了个很便宜的小破屋,公共厕所要走五分钟,晚上就只能在家门口放个尿壶,不到大人的三步远就是床。

后来文东他妈有时候嫌他生活习惯不好,就会顺嘴说他小时候不是这样的,小时候挺爱干净的,怎么会越大越邋遢

文东早就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是什么样儿了,他只记得那个破屋子一下雨就漏水,床上地上都是盆儿,还记得他妈在坏臭了的肉里使劲儿放盐和辣椒试图盖过那气味好哄他吃,他不吃,她就骂他不懂事儿。

他所在的世界不允许他穷讲究。

但凡还能讲究,那估计是还没穷到一定的境界。

他还记得他那时候觉得自己挺大一男孩儿了,不想跟妈妈一起睡,怪臊得慌的。可他家没多余的地方让他选。白天他妈要做很累的活儿,晚上头沾到枕头就睡着了,还打鼾,鼾声比雷声都恐怖,吵得文东根本睡不着。房子就那么点大,他躲在哪个角落都照样听到,他只能睁着眼睛到天亮,然后去学校课堂上睡觉,老师讲课的声音比他妈打鼾的声音好听多了,跟放音乐似的。

这些都不能怪他妈,她也是这操蛋的生活、不公平的命运的受害者。

但总之,他就一直特讨厌跟别人住一起,就算那人不是他妈,就算那人不打鼾,他也受不了,浑身不自在。

这些他不想跟华临说,说了也白说,华临没经历过,不可能理解。说不定,华临只会像他的小学老师一样那时候,他还不够叛逆,老师问他怎么在课堂上睡觉,他就老实说了。老师叹了声气,用很怜悯的眼神看他,然后和他说他妈妈很不容易,让他要懂事,要体贴妈妈的艰辛。

都是空话,上下嘴皮子一嗑,谁都能说,但没屁用。

华临肯定会说那个时候他妈妈太辛苦了,条件确实只有那样,都过去了,现在好就好了。

半晌,文东听见华临问:所以你肯纡尊降贵跟我同居,是给我脸了,我走狗屎运中了头彩,我要感恩你看得起我,是这个意思吗?

文东的喉咙里像吞了一把柳絮,发着痒,几乎发不出声音,难受得想要呕吐。

他反复地深呼吸,将攥紧的拳头松开,努力放缓语气:我不是那个意思。临哥,真的。我我只是想说,我对你和对别人真的不一样,我很喜欢你,真的,我我想过跟你一直在一起,就咱俩现在这样,不就挺好的吗,不也能一直在一起吗?

好个屁,比地下情还地下,快下到地心人世界了。华临愤愤地想。

你想过和我一直在一起的话,为什么不肯让父母见面?华临问。

这个话题怎么就绕不过去了?!文东烦躁地揉了把头发,无奈地反问:所以你为什么非要让他们见面?

我说了啊,别人谈恋爱,父母都会见面的。华临说。

文东在这个瞬间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差点就说出来了:那你跟薛有年谈的时候怎么就瞒得挺好的,还说他要害怕的话,你就跟他一起瞒你爸妈一辈子?

终究是用仅剩的理智克制了自己,没说这话。

但这个想法迅速地盘踞了他的整个大脑,像秋天的草原上扔了一颗烟头,火蹭的就烧了起来,整片地烧了起来。

他知道这是薛老狗的阴谋,就是为了让他这么妒恨,但知道也没用,他确实在这个时候很妒恨。

当初,薛有年不止给了他一百万欧元,还给了他一堆录像,是薛有年和华临在一起的时候拍的。当然,不是什么□□录像,是些生活或旅游片段,用现在的话来说,类似于生活vlog那种。

比如,春节的时候,那俩人在瑞士还是哪儿的雪山里租了个度假小屋,房间里布置得热闹漂亮,他们用摄像记录他们的甜蜜时刻。这还是华临提议的,因为他家有这个传统,喜欢用录像来保留回忆。

薛有年一开始不太自然,说怕被华临的父母发现端倪。说着说着,就说到了以后。薛有年说他太害怕被华临的父母知道了,他一辈子都不敢说。

华临本来还在那展望过个几年给他爸妈潜移默化地洗脑成功、那就皆大欢喜他不是喜欢对家人藏事儿的性格但见薛有年这样,他就赶紧安慰薛有年,说不展望了、不坦白了,瞒一辈子就一辈子,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他尊重薛有年的意思。

文东不可抑制地想:怎么到了我这里,就不用尊重我的意思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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