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夏婆婆下来,不知就里,但是也知道禤晓冬要住在这里,得罪这许多人是不好过的,她道:你们这些人不要欺负老实人啊,晓冬是个善心人,不是你们太过分了,晓冬怎么会送人去警察署咧?
她上前悄悄拉了拉禤晓冬,耳语道:晓冬啊,这无赖很快就出来了,到时候闹得你不得安宁,阿婆帮你做见证,要他们保证书,以后不来骚扰你,放过就算啦,省得以后报复你,不值当,人还和狗计较吗。
禤晓冬脸色漠然,拍了拍夏婆婆的手,只对乡长道:乡长,你既然是乡长,自然是要主持公道。如果说谁闹谁恶人,就怕谁,天天和稀泥的话,那是不是以后干坏事的人越来越多了?
他冷冷看着围绕过来的乡亲们:今天是我自己种的菜地,明天就是各位乡亲们的鱼塘、水井、庄稼、果树、牲口,只要看不顺眼谁,就去搞一下,扔点农药,撒点除草剂,投毒成风,大家是想要这样的浅水乡吗?你们还能安心吃一口菜吗?
我反正是一个人,没老没小,得罪了就得罪了,有本事尽管来报复,我都接着,邪不胜正,看看到时候是谁倒霉,看看这乡里还有没有讲道理的地方。
忽然人群里有个人大声道:去年我的鱼塘要捞鱼了就被人投毒了,村警察署来查了半天说查不到!辛辛苦苦干一年几万块鱼苗鱼饲料投进去,全完了!就是因为阿甲想说便宜收我家鱼我没卖!要不是我家小孙儿还小,我拿了铁锨能去和他一命换一命!
又有个愤慨道:我家养的鸡,天天被偷,问了都知道阿甲天天和朋友烤鸡吃呢!我装了摄像头,就知道是阿甲干的,但是警察署抓了赔了钱马上又放出来,第二天就有人往我家鸡场扔发瘟的鸡!找不到证据!后来病死了几十条!
外地大老板本来想来包了我家林子养鸡的,后来听说这里风气不好,合同都要签了都中止了!去了隔壁三官乡!
有了人挑头,开始有人也大声发声:天天去饭馆吃白食呢!谁都不敢惹他!
路过买菜摊就随便拿人的菜,大家敢怒不敢言!
晚上不睡觉开着摩托车在公路上飙车,吓得晚上都不敢让娃儿出去!
活该!就该让他吃牢饭!让劳动教养!
以后村里的娃儿都这样被带坏了,算谁的!
乡长你不能纵容啊,现在我们也不是害他,这是他们家里教育不了他,我们也教育不了他,让国家教去啊!
进去教育教育,兴许就好了呢!
反正不能坏了我们这边的风气!谁家闺女敢往我们这边嫁?谁生了娃儿敢叫随便跑?
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毕竟人人都想着,若是不趁机喊一下,到时候越来越多人效仿怎么得了?
哪家没养点鸡鸭狗羊,哪家不门口屋后种一分菜地两棵果树?到时候口角两句就毒死人家家禽牲口,若是浅水乡成为这样的地方,谁还敢在这里住!谁敢来这里投资包地?
现在这禤晓冬,退役军人,年轻力壮,孤身一个没有老小负担,还有警察朋友,这样都收拾不了这等无赖,以后放了出来,对方未必再敢惹禤晓冬,那岂不是会来惹其他软柿子了?
围观群众越发群情激昂,有些不是李阿甲做的也往李阿甲身上扣,数落起来七八桩事,李家的人一看犯了众怒,李阿婆也不敢哭了,只是盖着脸不说话,乡长一看只好咳了咳嗽道:好了好了,大家莫吵吵了。
都怪我这个乡长不够称职,没给大家做好主,那大家都到镇上去,有什么都和我聊聊,李阿甲这事既然晓冬这么说了,那就看警察署这边,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吧,李家大叔,你也回去好好教导,这次就算吃个教训,该和晓冬道歉的,就道个歉,该和大家道歉的,也道个歉。以后出来,若是还想报复,我们定是不饶的。
乡长其实也有些为难,禤晓冬才回乡的时候,就捐了十万块给村小学修教室,他原本也是知道他心善,所以今天才想着来说说情,没想到对方心善是心善,这轴起来也够一根筋的,倒是带得大家都闹起来,眼看犯了众怒,禤晓冬到底也是对乡里有贡献的,再说也不知道他那警察朋友什么来头,算了算了,还是先平息再说。
乡长啰啰嗦嗦和了一顿稀泥,带着人走了,禤晓冬看阿贵送走夏婆婆,又看了眼农敬,心知这怕是自己不肯卖菜给他惹来的祸端,农敬僵着脸没说话,高翠兰倒是讪讪上前:嗳你年轻人不懂事,他们巴不得你出头,到时候出来了,又来找你麻烦,你是被他们挑拨,乡里乡亲,还是和气为上
禤晓冬淡淡道:表姑,我叫你一声表姑,也是为了客气,但是若有人觉得便宜没占够,就要弄点小动作,那就别怪我也不念亲戚情分不是真的以为我脾气好就是好欺负吧?
高翠兰和农敬两夫妻有些窘迫,也只能转头回去,一边低声商量着,农敬却是担忧李阿甲把自己供出来,小声埋怨高翠兰:叫你先去找夏婆婆说通的,怎么没办好?
高翠兰低声道:说了,你看刚才夏婆婆也是劝他息事宁人的,谁知道这个人这么梗,他一个人,当然不怕报复了而且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警察朋友,之前是说过要有朋友来住,早知道是做警察的,我怎么也提醒一下你
农敬沉着脸本来想说话,却忽然住了嘴,因为他看到山道旁停着一辆黑色越野车,之前就停了许久,他们只以为是看热闹的,如今看热闹的人退去了,才显得更明显了。
车门打开,里头下来两个前面那个穿着米色运动服,看着像个学生,但脚上的运动鞋和腕上的运动腕表看着就非常昂贵,他下了车从车后座拿了一提酒,看着包装全是外文。另外一个从后座下来,穿着风衣,看着冷清俊逸,只淡淡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农敬却只觉得身上一寒,心里不由微凛,想着看这两人衣着妥帖,贵气逼人,一看就是家境优越之人,却不知来这山脚做什么。
他和高翠兰不再说话,下了山微微转头,看着那两个年轻人往柴门去了,竟然又是找禤晓冬的?
农敬忽然心里一阵懊悔,早知道禤晓冬退役军人,就该晓得他总有些朋友,不该胡乱放纵那李阿甲才对,却不知这次能平安度过没。
禤晓冬才在屋里走了几步,看到小布走出来,看到他忽然咪咪咪的叫,小布是只很安静的猫,跟着主人来了几天一直极少惹事,现在突然对着他叫,他觉得有些新奇,拎了它抱在怀里问:你也想你家主人了吗?
却听到了柴门外有人叫:晓冬!晓冬!
褚若拙?禤晓冬好奇转身,看到柴门推开,褚若拙兴高采烈站着手里扬了扬手里的酒:晓冬!给你带了刚从国外捎回来的橙皮酒,今天我有个老友一起过来看香蕉地,顺便过来看看你。
禤晓冬目光早已落在褚若拙身后那个高挑男子上,眸光微凝。
男子一身卡其色风衣,身材修长高挑,俊逸非凡,一手插在风衣兜里站在那里,他看着禤晓冬,眼神里满是千言万语。他刚才在车上远远看着禤晓冬一个人对付泼皮无赖,还担心他应付不来,毕竟他是那样温柔平和,脾性好的人。
没想到他沉默着三言两语,挑起公愤,打发走了麻烦。
那个永远都沉默着,永远都脾气很好软弱不会拒绝人的晓冬,也成长成一个成熟可靠的男人了啊。
他经历了什么呢?
他们之间隔着太多的时光,他隔着车窗看了许久,在那张已经长大的脸上用目光反复描摹,试图找出曾经记忆中的那张年轻,稚嫩,有着一双泉水一般清亮双眸的脸。
褚若拙回头看着笑着介绍:晓冬,我给你介绍下,这是我大学同学,林亦瑾,之前在国外任大学教授的,如今回国发展了,今天一起和我出来逛逛,说是看看我的香蕉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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